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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历史] 夜天子(4月18日 更新至“第17章 摧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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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不再可控的棋子
  
  “卧牛岭吏目,叶小天,拜见抚台大人!”中气十足的一声唱报,引得堂上众衙役齐齐侧目。
  
  “吏目?这抚台衙门,还从没有过这么小的官儿跑来拜见的,这可是抚台,封疆大吏,四大天王在他面前也要矮半头的天子近臣啊!”
  
  叶小天进来了,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一见高高上座的叶梦熊,连忙疾行三步,一撩袍裾,就要跪倒参拜。
  
  两人现在的级别差得太远,叶梦熊又不在书房接见,而是选在公堂之上,叶小天没办法,只能大礼参拜。不过,他这参拜的动作虽然不慢,可每一个动作他都要定格一下,就像在台上唱戏,时时摆个造型,等着台下看客吹口哨、叫好、扔个铜钱什么的。
  
  叶梦熊瞧这痞赖小子不情愿下跪,不禁微微一笑,他是何等人物,岂会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当即扬声道:“叶吏目免礼!”
  
  叶小天双手搀着袍裾,膝盖刚弯下去,倏地一下又挺直了:“谢大人!”
  
  叶梦熊抚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睨他一眼,道:“看座!”
  
  侍立于案的花晴风微微一惊,急忙扭头看了叶梦熊一眼。叶梦熊正抚着胡须,笑望着叶小天,从侧看去,只能看到他那张一向方正严肃的脸上露出的柔和线条,那眼角细密的鱼尾纹,都是微微上翘的。
  
  花晴风突然明白了,抚台大人公堂相见,并非是要给叶小天一个下马威,反而是在给他撑腰造势。小书房接见固然会显得亲近,但小书房里接见的,可以是地位平等的朋友、可以是亲近的下属,也可以是门下走狗。
  
  抚台大人这是在告诉所有人,在他眼中,卧牛山的这个小吏目已经拥有极高的地位,至少可以和八大金刚平起平坐了。他也确实够资格与八大金刚平起平坐了。八大金刚里边的两个,已经栽在他的手里。
  
  这件事使得其他六大金刚人人自危,这六大金刚的领地与叶小天的势力并不接壤。倒不虞这只吃人的老虎会危及到他们。但是叶小天给其他土司们做出了一个榜样:
  
  许多经过多年展,实力已经不逊于八大金刚甚至过八大金刚的土司忽然现,原来一直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八大金刚不过如此,腐朽的已不堪一击。所以纷纷蠢蠢欲动了。
  
  这其中大概只有红枫湖夏家还好一些,倒不是因为夏家人口众多,而是因为夏家的地盘距贵阳太近,其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汉化的最彻底,所以受到的冲击反而最小,尤其是夏家和安家走的很近。
  
  苏循天去搬了张椅子来。叶小天谢了座。便坦然地坐下来,看到花晴风望来的复杂目光,向他微笑颔。
  
  花晴风暗暗叹息了一声,心中的嫉恨就像被秋风卷起的一片败叶,吹得不知所踪。嫉恨,也要实力相近才会产生,当一个人已经展到你遥不可及的地步,那是连嫉恨的念头都生不起来的。
  
  叶小天初至贵阳时,只是一秀才身分。完全是一个划水打酱油的角色,如果不是他在花溪与格龙决斗,之后又在栖云亭群嘲崔大儒与众士子,谁会知道他的存在?
  
  叶小天二至贵阳,连番挑起恶战,杀得鬼哭神嚎,小儿止啼,倒是凶名远扬了。奈何展曹张杨四家白衣叩衙,逼得新任抚台也不得不顺应民意,把他押送京城受审。可谓起也匆匆,落也匆匆。
  
  这第三次来,叶小天成了土官中最低阶级的吏目,但他的威势,却在无声无息中悄悄张扬开来,虽不及上一次显得霸道威猛,但隐隐然,他已成为金刚级的大人物。
  
  如今再有抚台大人为他造势,花晴风如何还能执迷不悟,以为凭自己身为抚台幕僚的身份可以拿捏他?叶小天还没出手,只凭气势,就把他打回原形,再度变成了“忍者神龟”。
  
  叶梦熊公开召见叶小天既然只是为了帮他造势,谈的内容当然也是堂堂正正、冠冕堂皇。两个人一对一答,扯了半天不咸不淡的屁话,叶梦熊这才欣欣然宣布:移驾小书房,与叶吏目再作畅谈。
  
  书房的门一关,闲杂人等尽皆隔绝于外,叶梦熊那假惺惺的模样就全然不见了。叶小天也不再是一副毕恭毕敬、谨小慎微的模样。
  
  他也不等叶梦熊客气,就从茶台上取过一杯还飘着淡淡雾气的香茗,呷了一口,笑嘻嘻地对叶梦熊道:“本家老伯,今天为小天撑场子搏门面的一番苦心,小天感激不尽。”
  
  叶梦熊怔了一怔,才明白他口中的“本家老伯”是指自己,心中不禁苦笑,他为官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的年轻人。不过,叶小天在京中所生的事,他已知之甚详,在天子面前,这厮尚且是一副浑不吝的模样,叶梦熊又怎能指望他在自己面前会循规蹈矩。
  
  叶梦熊也呷了口茶,对叶小天道:“你在铜仁,做的很好。老夫希望你能巩固现有,继续西进,逐渐渗透,封堵住杨应龙东向之路。”
  
  鹰派众人只告诉叶小天杨应龙有不轨之心,朝廷在他反迹未露前又不能兴师动众不教而诛,所以希望通过封锁、弹压的手段,遏制他的野心,将一场弥天烽火化为无形,却没告诉叶小天他们的真正用意:迫其尚未准备充份,便提前动。是以有此一说。
  
  叶小天放下茶盏道:“继续东进,恐怕童家就要不开心了。另外,大人真的相信锁住杨应龙的四向之门,他就会消弥野心,安份守己?而不是逼得他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叶梦熊轻轻抹着茶水,垂着眼帘,淡淡地道:“杨应龙不是蠢人,审时度势的眼界,他应该还是有的。一旦事不可为,老夫相信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偃旗息鼓,只要在他有生之年反不起来,他的后代可未必会有他这样的野心与胆魄。时移势易,大祸弥于无形,莫大功德。”
  
  叶小天摇摇头,翘起了二郎腿:“小天却不这么想。大人这么做,实际上是把隐患留给了将来,既然明白他有反意,莫如主动出击。如果说是抓不到他的把柄,不便不教而诛,就该引诱他主动露出马脚,这才能掌握主动,缝缝补补的总归不是个办法。”
  
  叶梦熊听得心中一动,叶小天的想法,其实与他们倒是不谋而合。如果叶小天能明白他们的通盘计划,一定能和他们配合的更好,莫不如……
  
  这个念头刚刚浮上心头,就被叶梦熊冷静地打消了。叶小天现在也是土官,他鼓动朝廷对杨应龙下手,很显然是想趁乱吞并扩张,取得更大的地盘,掌握更大的势力,这一目的与朝廷是相悖的。
  
  鹰党的想法,是要逼杨应龙起兵,搅起贵州之乱,朝廷趁机出兵,不仅要一举占据播州,还要趁各路土司元气大伤的机会,一劳永逸地解决贵州的归属问题,把它直接掌握在朝廷手中。两者目的并不统一,如何可能亲密合作?
  
  叶梦熊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刀兵一起,当其冲的就是无辜百姓!皆为朝廷子民,陛下何忍为之?你的格局,要放大一点。”
  
  叶梦熊捻着胡须想了想,道:“你且在贵阳住下来吧,下一步该如何做,老夫还要与你详细商量。现如今铜仁、石阡两府格局,也需等展张杨童数家赶到,才能明确下来,否则总有后患。”
  
  叶梦熊沉吟了一下,又道:“另外,石阡府司法之权上交提刑司,直接遣派流官负责,很好!不过此事还需你全力维护,否则就是无根之木,徒具形式,司法之权是收拢不上来的。”
  
  叶小天起身道:“好!那小天就在贵阳住下,等候大人进一步的指示。”
  
  叶梦熊点点头道:“你去吧!有时间不妨去拜访一下安老爷子,他的态度,举足轻重!”
  
  ……
  
  叶梦熊纵然不说,叶小天也是要去拜见安国维的。安国维身为安宋田杨四大家族之的掌门人,在贵州的实际掌控力还在叶梦熊这位封疆大吏之上。叶小天和他接触不多,但每一次,都给他留下了深厚印象。
  
  南明河畔,初次考校于他时,他还以为安老爷子是夏莹莹的族中长辈,第二次他在铜仁混得风生水起时,又收到了安老爷子一封支持他率众出山,化流官为土官的亲笔信。
  
  安家与展家有姻亲关系,但是面对叶小天的渐渐坐大,乃至他对展家的威胁,安老爷子却一直没什么表示,这位土司土似乎真的垂拱而治,笑看风云变幻,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真是这样吗?
  
  如果是,他又何必为了一个初露峥嵘的叶小天,写下一封亲笔信来提点他?也许,这就是叶梦熊所说的格局,到了安老爷子这种地位,他的一举一动、每一思索,已经不可能依据个人喜恶、个人感情来决定。
  
  他站在更高处,以领地为经,以部族为纬,每一方行走于其中的势力,都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他有这个资格。叶小天现在就是这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不管他愿不愿意。
  
  但是,尽管做不做棋子还不是现在的叶小天所能决定的,往哪一格走,却没人能左右他,所以,他有资格见见这位国手,总有一天他也要跳出棋盘,化为执子的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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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当仁不让
  
  叶小天到了昆仑园,通名报姓之后,马上就被引进园去。小雪飘渺,雪在飞,温泉却在雪白的雪间趟开一条九曲小溪,有袅袅的雾气氤氲其上,溪旁雪地上有红梅绽放,似一团火。
  
  泉旁有雅轩,轩窗儿开着两扇,隐隐可见轩中有人,叶小天迈步进去,就看到临窗有坐榻,榻前有泥炉,炉中炭火红旺。棋盘、棋子、下棋的人、观棋的人,一应都全。
  
  榻上坐着两个人,左是盘膝而坐的安老爷子,安南天站在他旁边负手探头,正在帮他看棋,右那边却是一位以汉晋古礼跪坐着的女子,延颈秀项,纤腰楚楚,看见叶小天进来时,蛾眉微微一挑,若飞若扬。
  
  “相公!”那女子柔声一唤,微微扭转了娇躯,双手交叠扶在榻上,向叶小天顿行礼,这古礼由她行来,当真是优雅曼妙之极。
  
  叶小天微微一讶:“妙雯,你也在这里。”
  
  田妙雯还未及答话,安老爷子已经催促道:“丫头,快着些,你要输啦!”
  
  田妙雯向安老爷子微微颔示意:“老爷子棋艺高,妙雯自愧不如!”
  
  安老爷子哈哈一笑,抛下手中棋子,看向叶小天:“老夫这轩厅,一小小吏目能踏足其中的,你是头一个。”
  
  叶小天沾沾自喜地答道:“晚辈相信也是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能成为那个唯一,晚辈很开心!”
  
  “哈哈哈……”安老爷子抛须大笑,睨着田妙雯道:“丫头,你嫁了一个很有趣的男人。”
  
  田妙雯嫣然一笑,姗姗下地,往榻边一站,一如站在安老爷子身边的安大公子。叶小天没来,她是田家现在的主事人,有资格与安老爷子平起平坐,无关辈份、无关年龄。叶小天来了。她就是她男人的女人,她男人要跟安老爷子交谈,她就只能侍立一旁。可这角色的转换,对田妙雯来说,异常的自然从容。
  
  叶小天坦然地走过去,也和安老爷子一样。盘膝坐到了榻上,不卑不亢。他当然有资格在安老爷子面前如此从容,别说他是一个小小吏目,就算他是一个捧着锔了七八遍的破碗沿街讨饭的乞丐,能做田家大小姐的男人,他就有资格坐在这里。
  
  安老爷子也是一个妙人。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直截了当地道:“当初田家那两个蠢货内讧,被朝廷利用,趁机出兵,两田都想吞并对方,一统田氏两州,结果呢?”
  
  田妙雯站在一旁,听到安老爷子评价自家祖先,神色丝毫不动。那是自家祖宗,她不能评说。但是在她心里,何尝不是这么认为,如果不是利欲熏心,太过愚蠢,怎么能让朱老四钻了空子。
  
  安老爷子一枚枚地捡着棋子,道:“结果两州被拆成了八府,田家一代复一代,想要争回祖上的荣光,迄今未见成效。现如今你小子这么不安份,小心也被人利用。最后辛辛苦苦的,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叶小天笑眯眯地欠身道:“不知道老爷子所说的他人,是指姓朱的那位呢,还是姓杨的那位。”
  
  安老爷子眼皮也不撩,只抬起手来,任那一枚枚棋子叮叮当当地落进棋罐,缓缓地道:“不管是姓朱的还是姓杨的,胃口都不小。年轻人,你现在的确是顺风顺水,不过除了你自己的本事,这也是各方都在纵容的结果。小心被养肥了的时候……,呵呵,现在已经有人磨刀霍霍了……”
  
  叶小天的神色正经起来,道:“纵容晚辈的,应该包括老爷子您了。磨刀的,应该不包括您吧?”
  
  安老爷子这才抬起头来,深深地望了叶小天一眼,目光又缓缓地垂下,看着那放着棋盘的炕桌:“这桌子有四条腿,一向四平八稳,可是现在其中的一条腿快烂了,马上就要缺一条腿,它不稳了。
  
  老夫想再做一条桌腿钉上去,让它重新站稳了,可另外有些人却觉得不如把剩下的三条腿都锯掉,那样它就更安稳了,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叶小天好象忽然间也变成了一个木匠,他认真地打量着那张明明还四平八稳的炕桌,捏着下巴沉吟半晌,一本正经地道:“把桌腿都锯掉,下边怎么放干果盘呢?还是再加一条桌腿的好!”
  
  安老爷子微笑起来,盯着叶小天道:“那你愿不愿意做那条新桌腿呢?”
  
  叶小天很庄重地看着安国维:“我愿意!”
  
  ※※※※※※※※※※※※※※※※※※※※※※※※※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别人能给予你的任何帮助,终究只是外因,还需你自己立得住……”
  
  “老爷子的嘱咐我明白,打铁还需自身硬嘛!”
  
  “哈哈,你明白就好……”
  
  这是叶小天临走时,两人的最后一句交谈。
  
  安大公子把两人送到了门口,眼见二人要告辞,终究忍不住,咳嗽一声道:“咳!叶大人远来是客,怎好仓促来去,今日午后未时,安某设宴为叶大人接风如何?呵呵,石阡那边有些事情,还要向叶大人请教。”
  
  叶小天现在绝对有资格受安南天的邀请,做为安家的长公子,安南天要维持土司王的名头,也需要一些强大的盟友,叶小天毫无疑问是他最好的选择之一。至于吏目身份,拳头够大、够硬才是根本,一个名义上的东西有什么用处?
  
  安南天这是有目的的与叶小天拉交情了,不过他特意提到石阡,显然也不仅仅是为了拉交情,还想问问他表妹凝儿的近况。只是田妙雯就在旁边,他实在不好向叶小天问起,对他来说问起表妹的事来没有什么,对叶小天来说,当着他有名份的妻子问起另一个女人只怕要让他为难。
  
  叶小天颔道:“安兄美意,岂敢拒绝!”
  
  安南天欣然道:“好!午后未时,咱们万箭楼见!”
  
  叶小天蹙起眉头道:“这是什么地方,听起来……”
  
  安南天哈哈大笑:“就是当日你我曾经饮宴过的那座八仙酒楼,自你上次在那里遇袭之后,现已改称万箭楼,不过生意比从前更胜十倍了!”
  
  叶小天:“……”
  
  叶小天乘车而来。田妙雯乘的也是车,而且是大青牛拉着的有汉晋古风的油壁香车。田妙雯上了车,叶小天旋即就跟了上去。他和田妙雯虽然还未同床共榻,可毕竟已是夫妻。
  
  进了车中坐下,叶小天自然地握住了田妙雯的手,她的手有些凉。叶小天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温暖的大手中,车子启动了,田妙雯轻轻吁了口气,软软地偎到了叶小天身上,仿佛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丝力量。
  
  叶小天能够感觉得到她的憔悴与疲惫,怜惜之意油然而生。二人静坐半晌。叶小天才柔声道:“家族里的事。处理的不太顺利么?”
  
  田妙雯轻轻捏着眉心,无力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叶小天道:“怎么?”
  
  田妙雯道:“家兄在时,我觉得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也算井井有条,大兄一过世,忽然就现,有些独力难撑了……”
  
  其实有个原因她还没说,这也是主要原因:她已经嫁人了!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哪怕她能力再强、威望再高,现在也不算田家的人了,她在田彬霏“死后”还能回到田家主持大局,这已经是别人做不到的本事。但她对田氏的掌控力大不如前,这也是必然。
  
  叶小天静静地听她说着:“童家一直由大兄负责联系,大兄过世后,童家又陡然扩张了一倍势力,对田家便有些阳奉阴违,我担心再这么下去,很快童家就会脱离掌控。”
  
  叶小天宽慰道:“这也正常。换了谁掌握了更强大的力量,再想驾驭他,都不会比从前更容易。童家的事就交给我吧,只要我这边给他点压力,他就会现还离不开田家!”
  
  田妙雯摇头道:“不那么容易!安宋田杨四大家,杨应龙最不忿的,就是杨家兵强马壮,名份上却还屈居田氏之下。他想扩张势力,北边、西边、南北都不能打主意,也只能盯住东边我田氏故地,而我田氏复兴的希望,也在故地上……”
  
  叶小天道:“这件事,也交给我吧。杨应龙或许已经知道我和他的秘密联盟并不靠谱,不过,盯着他的人太多,他现在还需要我继续折腾,来替他打掩护。”
  
  田妙雯苦笑道:“还有我田氏内部,我与大兄对田氏家族的掌控一向很强。但这不代表族中没人有贪欲有野心。这么久了,我还没能确定由谁来继任田氏家族,不是因为没有人选,而是选谁都嫌威望不足。
  
  这也是我和大兄当初控制太强的弊端,离了我们,没人能独挡一面。如果内部不能调和,我扶任何一人上位,纵然不会让田家四分五裂,也会使失意者离心离德,那不是现在的田家所能承受的。”
  
  叶小天道:“这就是你今天来拜访安老爷子的原因吧?”
  
  田妙雯蛾眉婉转,好像有一道剪不断的忧虑萦绕其上:“是!我想,如果有安老爷子的支持,或可压得住他们的蠢蠢欲动。”
  
  叶小天道:“安老爷子如果肯为你撑腰,当然镇得住他们。问题是,对安家的事,安老爷子都在逐步放手,不是关乎大局的事,不亲自插手,对田家他能涉入多深?干涉少了,用处不大,干涉多了,田家岂非要变成安氏附庸?”
  
  田妙雯苦笑道:“所以,安老爷子拒绝了我。”
  
  叶小天想了想,道:“这件事,也交给我吧!”
  
  “你?”田妙雯有些诧异地看向叶小天。
  
  叶小天挺起了胸膛:“没错!我!我去京里时,卧牛岭全靠你苦苦支撑,现如今你遇到了麻烦,我不出手,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
  
  田妙雯瞧他一副顾盼自雄的样子,心中不禁淌过一丝暖流,虽然她觉得姑爷子干涉家族事务名不正言不顺,也不觉得叶小天有这个能力解决田家的麻烦,但她就是喜欢叶小天这种神采飞扬的自信、天大的困难也不放在他的心上,还有他对自己的体贴。
  
  但叶小天显然是很认真的:“我跟你回田府!”
  
  “啊?”
  
  “啊什么,我是田家的姑爷子,既然到了贵阳,不住田家住哪里?”
  
  “这个……”
  
  田妙雯心里忽然有点慌,有点乱,家族里的人可不知道他们两人至今还没圆房呢,叶小天要住进田家,当然要与她同床共榻,可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叶小天紧跟着又接了一句:“还有,我要借你身边的党延明一用!”
  
  “借他干吗?”
  
  “向他问点事情,仅仅是问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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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当仁不让
  
  叶小天到了昆仑园,通名报姓之后,马上就被引进园去。小雪飘渺,雪在飞,温泉却在雪白的雪间趟开一条九曲小溪,有袅袅的雾气氤氲其上,溪旁雪地上有红梅绽放,似一团火。
  
  泉旁有雅轩,轩窗儿开着两扇,隐隐可见轩中有人,叶小天迈步进去,就看到临窗有坐榻,榻前有泥炉,炉中炭火红旺。棋盘、棋子、下棋的人、观棋的人,一应都全。
  
  榻上坐着两个人,左是盘膝而坐的安老爷子,安南天站在他旁边负手探头,正在帮他看棋,右那边却是一位以汉晋古礼跪坐着的女子,延颈秀项,纤腰楚楚,看见叶小天进来时,蛾眉微微一挑,若飞若扬。
  
  “相公!”那女子柔声一唤,微微扭转了娇躯,双手交叠扶在榻上,向叶小天顿行礼,这古礼由她行来,当真是优雅曼妙之极。
  
  叶小天微微一讶:“妙雯,你也在这里。”
  
  田妙雯还未及答话,安老爷子已经催促道:“丫头,快着些,你要输啦!”
  
  田妙雯向安老爷子微微颔示意:“老爷子棋艺高,妙雯自愧不如!”
  
  安老爷子哈哈一笑,抛下手中棋子,看向叶小天:“老夫这轩厅,一小小吏目能踏足其中的,你是头一个。”
  
  叶小天沾沾自喜地答道:“晚辈相信也是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能成为那个唯一,晚辈很开心!”
  
  “哈哈哈……”安老爷子抛须大笑,睨着田妙雯道:“丫头,你嫁了一个很有趣的男人。”
  
  田妙雯嫣然一笑,姗姗下地,往榻边一站,一如站在安老爷子身边的安大公子。叶小天没来,她是田家现在的主事人,有资格与安老爷子平起平坐,无关辈份、无关年龄。叶小天来了。她就是她男人的女人,她男人要跟安老爷子交谈,她就只能侍立一旁。可这角色的转换,对田妙雯来说,异常的自然从容。
  
  叶小天坦然地走过去,也和安老爷子一样。盘膝坐到了榻上,不卑不亢。他当然有资格在安老爷子面前如此从容,别说他是一个小小吏目,就算他是一个捧着锔了七八遍的破碗沿街讨饭的乞丐,能做田家大小姐的男人,他就有资格坐在这里。
  
  安老爷子也是一个妙人。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直截了当地道:“当初田家那两个蠢货内讧,被朝廷利用,趁机出兵,两田都想吞并对方,一统田氏两州,结果呢?”
  
  田妙雯站在一旁,听到安老爷子评价自家祖先,神色丝毫不动。那是自家祖宗,她不能评说。但是在她心里,何尝不是这么认为,如果不是利欲熏心,太过愚蠢,怎么能让朱老四钻了空子。
  
  安老爷子一枚枚地捡着棋子,道:“结果两州被拆成了八府,田家一代复一代,想要争回祖上的荣光,迄今未见成效。现如今你小子这么不安份,小心也被人利用。最后辛辛苦苦的,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叶小天笑眯眯地欠身道:“不知道老爷子所说的他人,是指姓朱的那位呢,还是姓杨的那位。”
  
  安老爷子眼皮也不撩,只抬起手来,任那一枚枚棋子叮叮当当地落进棋罐,缓缓地道:“不管是姓朱的还是姓杨的,胃口都不小。年轻人,你现在的确是顺风顺水,不过除了你自己的本事,这也是各方都在纵容的结果。小心被养肥了的时候……,呵呵,现在已经有人磨刀霍霍了……”
  
  叶小天的神色正经起来,道:“纵容晚辈的,应该包括老爷子您了。磨刀的,应该不包括您吧?”
  
  安老爷子这才抬起头来,深深地望了叶小天一眼,目光又缓缓地垂下,看着那放着棋盘的炕桌:“这桌子有四条腿,一向四平八稳,可是现在其中的一条腿快烂了,马上就要缺一条腿,它不稳了。
  
  老夫想再做一条桌腿钉上去,让它重新站稳了,可另外有些人却觉得不如把剩下的三条腿都锯掉,那样它就更安稳了,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叶小天好象忽然间也变成了一个木匠,他认真地打量着那张明明还四平八稳的炕桌,捏着下巴沉吟半晌,一本正经地道:“把桌腿都锯掉,下边怎么放干果盘呢?还是再加一条桌腿的好!”
  
  安老爷子微笑起来,盯着叶小天道:“那你愿不愿意做那条新桌腿呢?”
  
  叶小天很庄重地看着安国维:“我愿意!”
  
  ※※※※※※※※※※※※※※※※※※※※※※※※※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别人能给予你的任何帮助,终究只是外因,还需你自己立得住……”
  
  “老爷子的嘱咐我明白,打铁还需自身硬嘛!”
  
  “哈哈,你明白就好……”
  
  这是叶小天临走时,两人的最后一句交谈。
  
  安大公子把两人送到了门口,眼见二人要告辞,终究忍不住,咳嗽一声道:“咳!叶大人远来是客,怎好仓促来去,今日午后未时,安某设宴为叶大人接风如何?呵呵,石阡那边有些事情,还要向叶大人请教。”
  
  叶小天现在绝对有资格受安南天的邀请,做为安家的长公子,安南天要维持土司王的名头,也需要一些强大的盟友,叶小天毫无疑问是他最好的选择之一。至于吏目身份,拳头够大、够硬才是根本,一个名义上的东西有什么用处?
  
  安南天这是有目的的与叶小天拉交情了,不过他特意提到石阡,显然也不仅仅是为了拉交情,还想问问他表妹凝儿的近况。只是田妙雯就在旁边,他实在不好向叶小天问起,对他来说问起表妹的事来没有什么,对叶小天来说,当着他有名份的妻子问起另一个女人只怕要让他为难。
  
  叶小天颔道:“安兄美意,岂敢拒绝!”
  
  安南天欣然道:“好!午后未时,咱们万箭楼见!”
  
  叶小天蹙起眉头道:“这是什么地方,听起来……”
  
  安南天哈哈大笑:“就是当日你我曾经饮宴过的那座八仙酒楼,自你上次在那里遇袭之后,现已改称万箭楼,不过生意比从前更胜十倍了!”
  
  叶小天:“……”
  
  叶小天乘车而来。田妙雯乘的也是车,而且是大青牛拉着的有汉晋古风的油壁香车。田妙雯上了车,叶小天旋即就跟了上去。他和田妙雯虽然还未同床共榻,可毕竟已是夫妻。
  
  进了车中坐下,叶小天自然地握住了田妙雯的手,她的手有些凉。叶小天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温暖的大手中,车子启动了,田妙雯轻轻吁了口气,软软地偎到了叶小天身上,仿佛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丝力量。
  
  叶小天能够感觉得到她的憔悴与疲惫,怜惜之意油然而生。二人静坐半晌。叶小天才柔声道:“家族里的事。处理的不太顺利么?”
  
  田妙雯轻轻捏着眉心,无力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叶小天道:“怎么?”
  
  田妙雯道:“家兄在时,我觉得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也算井井有条,大兄一过世,忽然就现,有些独力难撑了……”
  
  其实有个原因她还没说,这也是主要原因:她已经嫁人了!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哪怕她能力再强、威望再高,现在也不算田家的人了,她在田彬霏“死后”还能回到田家主持大局,这已经是别人做不到的本事。但她对田氏的掌控力大不如前,这也是必然。
  
  叶小天静静地听她说着:“童家一直由大兄负责联系,大兄过世后,童家又陡然扩张了一倍势力,对田家便有些阳奉阴违,我担心再这么下去,很快童家就会脱离掌控。”
  
  叶小天宽慰道:“这也正常。换了谁掌握了更强大的力量,再想驾驭他,都不会比从前更容易。童家的事就交给我吧,只要我这边给他点压力,他就会现还离不开田家!”
  
  田妙雯摇头道:“不那么容易!安宋田杨四大家,杨应龙最不忿的,就是杨家兵强马壮,名份上却还屈居田氏之下。他想扩张势力,北边、西边、南北都不能打主意,也只能盯住东边我田氏故地,而我田氏复兴的希望,也在故地上……”
  
  叶小天道:“这件事,也交给我吧。杨应龙或许已经知道我和他的秘密联盟并不靠谱,不过,盯着他的人太多,他现在还需要我继续折腾,来替他打掩护。”
  
  田妙雯苦笑道:“还有我田氏内部,我与大兄对田氏家族的掌控一向很强。但这不代表族中没人有贪欲有野心。这么久了,我还没能确定由谁来继任田氏家族,不是因为没有人选,而是选谁都嫌威望不足。
  
  这也是我和大兄当初控制太强的弊端,离了我们,没人能独挡一面。如果内部不能调和,我扶任何一人上位,纵然不会让田家四分五裂,也会使失意者离心离德,那不是现在的田家所能承受的。”
  
  叶小天道:“这就是你今天来拜访安老爷子的原因吧?”
  
  田妙雯蛾眉婉转,好像有一道剪不断的忧虑萦绕其上:“是!我想,如果有安老爷子的支持,或可压得住他们的蠢蠢欲动。”
  
  叶小天道:“安老爷子如果肯为你撑腰,当然镇得住他们。问题是,对安家的事,安老爷子都在逐步放手,不是关乎大局的事,不亲自插手,对田家他能涉入多深?干涉少了,用处不大,干涉多了,田家岂非要变成安氏附庸?”
  
  田妙雯苦笑道:“所以,安老爷子拒绝了我。”
  
  叶小天想了想,道:“这件事,也交给我吧!”
  
  “你?”田妙雯有些诧异地看向叶小天。
  
  叶小天挺起了胸膛:“没错!我!我去京里时,卧牛岭全靠你苦苦支撑,现如今你遇到了麻烦,我不出手,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
  
  田妙雯瞧他一副顾盼自雄的样子,心中不禁淌过一丝暖流,虽然她觉得姑爷子干涉家族事务名不正言不顺,也不觉得叶小天有这个能力解决田家的麻烦,但她就是喜欢叶小天这种神采飞扬的自信、天大的困难也不放在他的心上,还有他对自己的体贴。
  
  但叶小天显然是很认真的:“我跟你回田府!”
  
  “啊?”
  
  “啊什么,我是田家的姑爷子,既然到了贵阳,不住田家住哪里?”
  
  “这个……”
  
  田妙雯心里忽然有点慌,有点乱,家族里的人可不知道他们两人至今还没圆房呢,叶小天要住进田家,当然要与她同床共榻,可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叶小天紧跟着又接了一句:“还有,我要借你身边的党延明一用!”
  
  “借他干吗?”
  
  “向他问点事情,仅仅是问点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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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回门
  
  叶小天还是第一次到田府,田府与其说是田府,不如说是田庄,没错,在城郊,整整一个村庄,居住的都是田家人。
  
  但不管是谁,只要来到这里,都不会把它当成一个村庄,光是那鳞次栉比的建筑群,青砖黛瓦的构造,就不可能是一个小村所能具备的,整个村庄都是这样的建筑,那种古老威严的气势便跃然而出了。
  
  村口有牌坊,再往里边是一座接一座的牌坊。这牌坊可不是随便能立的,从那一座座古老的牌坊,你就可以了解到这个古老的黔中望族的历史究竟有多么辉煌而悠久。
  
  田氏历史始于何时?没人知道,只是在有史料所载的公元前7o6年,田氏就已是黔中望族。《太平御览》记载,三国魏明帝时候,蛮帅田益宗率部曲四千户内附。
  
  蛮夷之地,地广人稀,当时就拥有四千户部曲,田氏望族当时已然何等强大可想而知。叶小天坐在车上,仰望着一座座令人目不暇接的牌坊,也不禁感受到了那种悠久的历史底蕴。
  
  坐在他旁边的田妙雯眸中却露出一丝黯然,低声道:“失去两州之地时,我们就举族迁转到了这里。这些牌坊,都是从故地移过来的……”
  
  叶小天听到这里,眉头不禁跳了跳。黔地行路之难,他再了解不过,这么多的石制大牌坊要一一拆卸开,再转运到此地,其工程量之庞大可想而知,仅此一举的耗费,换一个小一点的土司,就能花尽他六成以上的积蓄。
  
  田妙雯道:“我们田氏的荣光,现如今只剩下这些记载着祖先荣耀的牌坊了。但我们田氏子孙把它们立在这儿,不是为了虚荣和炫耀,是要记着,我们的祖先为我们创造了什么,我们失去了什么。失去的。我们要拿回来!”
  
  叶小天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天道无常,没有什么庞大的势力可以千秋万代,既便雄霸如始皇。威武似唐宗,现如今又留下了什么?
  
  田氏之败,手段和平,所以子孙后人依旧掌握着巨大的财富,同时也是人才辈出。这比一个帝国之败,子孙后人被人杀戮殆尽、幸存者也受到严密监视和控制不同,这才让田氏保有了一丝元气。
  
  但,在一棵已经朽败的老树上再新芽容易,重新再生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的机率,却远不及一棵独立成长起来的新苗,旧木在为它提供更高的起点的同时,也阻碍了它生根芽、茁壮成长。
  
  田家嫡房的居处仿佛村中之村,一道高大的门楣,门前有淡青色的下马碑、上马石。下马碑是给路经门口或来此到访的客人们准备的。级别低于府中主人,至此就要下马步行,以示尊敬。
  
  上马石是府中主人出门时登乘马匹时使用的,上边有深深的磨痕和脚坑,可见它已使用了多少春秋。下马石也是有的,但它不叫下马石,因为“下马”不是吉利词,自然要加以避讳。
  
  下了车一进大门,笔直一条大道,尽头金壁辉煌。仿佛一座殿宇,那是田氏祖祠。左右有一道道门户,每一道大门进去,都是一座独立的院落。那是族中地位崇高的族人和嫡系子孙居住的所在,地位越高,居住的院落距祖祠越近。
  
  田妙雯落后半步,与叶小天走向祖祠尽头,一路行去,来往的族人看见。一瞧两人行路的姿态,田妙雯居然还落后叶小天半步,登时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田家大小姐的出嫁,本就是一桩离奇事,没有三媒六证、没有登门迎娶,直接便跑到卧牛山当掌印夫人了,堪称千古一大奇事。如今田家姑爷子的到来更是稀奇,事先也没告知,也叫让族人相迎,就这么随随意意地走了进来,仿佛家族中人今早出门,晌午返回一般自然,这对小夫妻独立特行的表现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大小姐……”
  
  “这是外子。”
  
  “姑爷好!”
  
  ……
  
  “韧针回来啦!”
  
  “五叔好!这是外子。”
  
  “哈哈哈,欢迎欢迎,你就是小天吧,哎呀,你可是头一回登咱夏府的门呐,以后一定要常来……”
  
  一路行去,每一个看到他们的人都先向田妙雯打招呼,但眼睛却都在看着叶小天,有的好奇、有的亲热、有的却隐隐带着一丝警惕与戒备。这可是干掉过四个土司的杀神,整个贵州大小百余位土司,就出了这么一个奇葩人物,想不忌惮都不行。
  
  所以,当他们走进田妙雯独居的院落,让那迎上来侍候的丫环侍婢都退下后,田妙雯忽然轻笑一声,对叶小天道:“我估计,大兄过世后,我一个出嫁了的姑娘还能镇得住他们,很大原因还是因为你呢,我的男人!”
  
  这一句“我的男人”微微带着些娇羞,听得叶小天心中一荡,脱口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今晚我睡哪儿?”
  
  田妙雯登时晕染双颊,轻啐他一口道:“我家这么大,还怕没你睡的地方?”
  
  叶小天咳嗽一声,厚着脸皮道:“不担心,不担心,其实我需要的地方也不大。咳!娘子,你我早有了名份,可还没有圆房呢!”
  
  田妙雯可没想过今日竟会把叶小天带回家来,心里本就慌慌的,被他这么直白地一讲,心中更是慌乱,饶是她机警百变,也不知该如何应答了,连忙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要见延明,我已叫人唤他来了。”
  
  田妙雯话音刚落,就听大屋外声音朗朗:“党延明求见!”
  
  田妙雯眼波向叶小天一荡,道:“你们聊吧,我回去换身衣裳!”
  
  不等叶小天回答,田妙雯就逃也似地离开了,被叶小天那双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看着,她实在不自然。叶小天的眼神儿就像一双钩子,仿佛能剥去她的衣衫,叫她心慌意乱。可这是她丈夫,实在生不起反抗之心。
  
  田妙雯急急走进自己闺房,先一眼就看到了她的那张黄花梨的精雕云字纹的月洞床。田妙雯心想:“今儿晚上他睡哪?”
  
  田妙雯咬了咬嘴唇,有些失措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镜中朱颜真真,春意上眉头。那妩媚撩人的风情,实在不是她所熟悉的模样,好象看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
  
  田妙雯咬着嘴唇瞪着镜中女子,瞪了许久,忽然抓起一柄象牙梳子。又羞又恼地投向镜子,再不看那镜中春心荡漾的不知羞女子,蛮腰一扭,转过了身去……
  
  ※※※※※※※※※※※※※※※※※※※※※※※※※
  
  小书房内,一炉檀香。
  
  檀香袅袅,却静不下田妙雯的一缕情思。
  
  她一手手托着香腮,翠袖半褪,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皓腕中晶莹剔透一弯玉镯。另一只手却拈着一枝花。
  
  玉瓶中已经插了几枝,看那花材。梅花、蜡梅、水仙、山茶,田大姑娘应该是想插一瓶“雪中四友”。
  
  曾师从金陵插花名家谢恬露谢大师,在插花艺术上造诣颇深的田大小姐,这一瓶花插得那叫一个凌乱不堪,若是让谢大师瞧见,估计能活活气死,但要让红枫湖的夏莹莹姑娘瞧见,却一定能引为知己。
  
  瓶中已经插了梅花、蜡梅和水仙,不!那不算是插,只是随意丢进去的。她的手中正惦着一枝山茶,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瓶中,一双眼神飘忽,也不知心神去了哪里。
  
  “大小姐!”
  
  “大小姐?”
  
  门口接连传来几声呼唤。田妙雯终于听见了,眼神一清,坐直了身子:“进来!”
  
  党延明迈步进了书房,向田妙雯抱拳一礼:“大小姐,姑爷已经询问完毕。”
  
  田妙雯脱口道:“他问你什么了?”
  
  不等党延明回答,田妙雯突然又截口道:“算了。不必告诉我!”
  
  党延明语气一窒,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田妙雯道:“姑爷呢?”
  
  党延明道:“有几位族中长辈听说姑爷登门,过来看他,正在厅中叙话。”
  
  田妙雯“哦”了一声,道:“你去吧!”
  
  党延明恭应一声,刚要转身离开,田妙雯突又问道:“他问你……”
  
  党延明回身垂手而立,眼望田妙雯,田妙雯想了想,有些烦乱地摆摆手:“算了,不必说!”
  
  “什么不必说啊?”随着声音,叶小天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党延明忙欠身道:“姑爷!”
  
  叶小天点点头,走向田妙雯,党延明趁机退了出去。
  
  “啊!你在插花?插得真好,这意境,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吧?如空中之间,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无穷也!”
  
  叶小天不懂插花,不过在牢里时曾听一位插花造诣颇深的犯官说过几句,博闻强记的他马上把仅记的几句赞美之辞说了出来。
  
  田妙雯看了看他,现他不是在嘲笑自己,也不是在故意调侃,当真是赞叹不已,再看看那插得一团凌乱的“岁寒四友”,一颗芳心也不禁有点凌乱了。
  
  “咳!”
  
  故作风雅的叶小天胡诌了两句,自觉已经充分表现出了他见识不凡,便在椅上施施然地坐了,笑道:“方才你三叔、四叔、七叔、十三叔都来了,我看他们对我都挺客气的,甚至……有点巴结,这应该都是冲着你的面子。田家的情形,貌似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嘛。”
  
  田妙雯苦笑道:“你说的这几位长辈,都是有意于家主之位的。”
  
  田妙雯给叶小天斟了杯茶,叹道:“我们田家,的确不会出现像石阡杨家兄弟阋墙的惨况,也不至于像展家一样博奕的那般惨烈,因为一直以来的传统,我们田氏都是由长房一家独大,牢牢控制着所有权利,其他各房都被死死压制着,动弹不得。”
  
  叶小天颔道:“我明白!田家已不比当年,力量一旦分散,更加没有复兴祖上荣光的希望,所以必须集权于长房!”
  
  田妙雯道:“不错!正因如此,除了我长房一支,其他各房的力量都太单薄,大兄过世后,田家的核心力量又尽在我掌握之中,所以没人能翻得了天。”
  
  叶小天蹙了蹙眉头,道:“那你还担心什么?”
  
  田妙雯露出一丝苦笑,道:“我已不算是田家的人了,这份权力总要交出去的。正因为各房都很弱,没有任何一房有能力、有威望让各房归服,所以无论我选择谁为家主,其他各房都不会服气。”
  
  田妙雯屈起手指,数说道:“权力集于长房,但事情总要各房去做吧?我三叔就是负责我田氏的商业运营,掌握着最大的财富;四叔主管农业与蓄牧,所以人手的调配,主要由他负责;七叔负责家政,整个家族的日常事务由他管理,所以威望极高。十三叔负责族规刑法,各房都有些怕他……”
  
  田妙雯深深吸了口气,道:“家兄承担着重振家族的重任,常常奔波在外,岂能被琐事缠身,这些事必须交由家族中其他人打理。家兄在时,没人敢生野心,但家兄已然不在,我又是嫁出了门的人,他们之间谁能服谁?”
  
  叶小天皱眉道:“既然你实际上还掌控着田家的绝对权力,管他们服气不服气的呢,你只要选定了继任家主的人选,把核心力量交给他,还怕他震慑不住各房子弟?”
  
  田妙雯摇头道:“当初大家平起平坐,称兄道弟,现今你尊我卑,上下有别。就算是一刀一枪打下江山的开国皇帝们,还要苦恼于老兄弟们不知进退,何况被扶保的人权位得来如此容易?
  
  他们也不需要鼓起勇气武力相争,只要心怀不满,从此离心离德、消极做事,我今日交出去的一切,很快也要分崩离析了。”
  
  叶小天沉声道:“行霹雳手段,加以震慑,谁敢阳奉阴违?新任家主的威望既然不能凭着一身本事赢来,只要他在家主的位置上稳稳地坐一阵时间,也就树立了。我当初赴京期间,你能果断联络于氏,镇压张氏,将一场大祸弥于无形,那是何等果断,如今怎么优柔寡断起来了?”
  
  田妙雯默然,半晌才道:“话是没错,可事涉族人亲人,谈何容易?”
  
  田妙雯一句话,忽然令叶小天心有所感。是啊,他处事何尝不是坚决果断,但手下换了任何一个人做出大哥那些浑账事,早就被他坚决处理了,可是换成自己大哥,他还不是束手无策?
  
  叶小天轻轻握住田妙雯的手:“那么,你属意的家主人选,是谁?”
  
  田妙雯道:“七叔家的长子田嘉鑫!”
  
  叶小天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田妙雯有些紧张地道:“不许伤害我的族人!”
  
  叶小天眉头挑了挑,略带一丝邪气:“当然不会!”
  
  田妙雯欣慰地道:“谢谢你!关心则乱,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叶小天道:“你我夫妻一体,何必言谢!对了,今晚……我睡哪儿?”
  
  田妙雯没好气地掐了他一把,娇嗔道:“就知道想着这个……你睡地铺!”说着“噗哧”一声笑,晕染双颊,艳如桃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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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饮宴
  
  叶小天和田妙雯这对小夫妻在书房中,你一言我一语,情愫渐炽。感情的交流是不同于肉欲的,但其奇妙美好却尤胜肉欲的快感。所以这种温馨甜蜜的精神爱恋,对于先成亲、后恋爱的田妙雯来说,实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恰悦体验。
  
  当叶小天微笑着站起身,对田妙雯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万箭楼。安家大少请客,可不能叫人家久等!”时,田妙雯竟油然生起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
  
  “早点回来,别喝太多酒!”
  
  田妙雯温柔地叮嘱,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情所致,本能地反应,但是注意到叶小天有些促狭的眼神,田妙雯顿时娇羞起来,有心斥他满脑子尽是不良想法,但话到嘴边儿,却又抿住,只是白了他一眼。
  
  叶小天嘿嘿一笑,向田妙雯扮个鬼脸,却也没有继续挑逗她。欲擒还纵、点到为止,这样才有味道,他喜欢这种让猎物一步步心甘情愿走进他的罗网的感觉,尤其是对手是田妙雯这样高贵且智计无双的奇女子,那种成就感,让他登上车子时,还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呃?”
  
  叶小天上了车才现,田妙雯把她的油壁轻车借给了他,此次出行坐的竟然不是他那辆从铜仁府带来的长途马车。这车舒适倒是舒适,奢华倒也奢华,就是……
  
  叶小天看着那不须扬鞭自奋蹄,依旧逍遥慢腾腾的大青牛,只能苦笑一声,倒在座位上假寐。车都已经出了庄子了,总不成再回去换回来,再说,他也挺享受这种熨贴关心的感觉。
  
  ……
  
  牛车缓缓地驶进了贵阳城,一瞧那青牛还有式样奇古的车子,再加上左右鲜衣怒马的侍卫,贵阳城百姓就知道必是权贵人家出行。自然而然地就避让了开去,门官更是不敢刁难。
  
  牛车刚上长街,旁边便有一行快马驰过。正坐在车中假寐的叶小天完全没有察觉。那一行快马匹匹雄骏,马上的骑士青衣箭袍。腰悬利刃,同样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最前边是一个少女,穿一身白,银绫小袄素罗裙,眉眼如画。甜美异常。一眼看到她,就似在灯光下突然打开一只宝匣,看那明珠宝光氤氲的感觉,简单地说……眼前一亮。
  
  宋家晓语,晓语姑娘。
  
  宋家在贵阳亦有官邸,宋家的人似乎早就知道大小姐要来,大门洞开,宋晓语到了府前也不下马,径直驰进了府去。宋府门楣高大,车马纵横。不在话下。
  
  但宋晓语那些部属可不敢府中驰马,纷纷在府前下马,从侧门进入府中。
  
  “大小姐……”宋府管事亦步亦趋地跟着宋晓语,快走进客厅时,悄悄拭了拭鬓角,那里已经有冷汗沁出。
  
  宋晓语是突然离开小西天的,在她走后将近两个时辰,宋家的人才知道消息。本来宋天刀是想亲自追赶的,但宋家老爷子却制止了他:“让她去吧,这孩子。这些日子郁郁寡欢,已经快要憋出病来!”
  
  “爹,她去贵阳城,一定是听说了抚台大人召集石阡各部。调停争端一事。这一去,只怕会惹出事端来。”
  
  “能惹什么事?”
  
  “这……,爹,你也知道,因为田彬霏的死,小妹她……”
  
  宋老爷子抓起一杯凉茶一饮而尽。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那又怎么着?她再能惹祸,还能比得过卧牛岭的那个小混蛋?那个小兔崽子都没事儿,我宋家的闺女,我倒要看看,谁敢办她!”
  
  就这么着,宋晓语一路直奔贵阳,后边根本没有追兵。不过宋老爷子也通知了贵阳这边:“只要不是想把天捅出个窟窿,由得她去。”宋家自然有办法抢在宋晓语赶到之前把消息送到。
  
  但问题是,什么程度才叫“不是想把天捅出个窟窿?”
  
  宋老爷子没说,自己领会。这个度可就不好把握了。宋府管事当然冷汗浃背,他只是宋晓语的远房族叔而已,远到了五百年前,他们的祖先是亲兄弟,真真正正的五百年,这实在有点远了点儿,又不能拿出长辈的架势来控制她的举动。
  
  宋晓语在厅中坐下了:“十五叔,我让你查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田公子他……当初为什么要赶去三岔山?”
  
  宋府管事揪着一张包子脸,低声道:“据说,是因为有人设下埋伏,想对田妙雯姑娘不利,田公子不知因何获悉了这一消息,急忙赶去示警,结果他赶到的时候,正好奸人引爆了火药……”
  
  宋晓语眼圈儿红了,眼中泪光莹然,沉声道:“设伏的人是谁?”
  
  宋府管事的脸揪得更紧了:“据说,是石阡杨家的一位外管事,叫韦业。是现任杨氏土司杨蓉的亲舅舅。”
  
  宋晓语眸中闪过一抹仇恨之色:“韦业!田妙雯呢,她大兄死了,她就不想报仇?”
  
  宋府管事轻咳两声道:“田家人心中,第一等大事就是匡复祖业。田公子一死,田大小姐马上就回了娘家,以免家族无主,分崩离析。这些日子,她还在忙于家族事务,想是一时还抽不出身。”
  
  “好!她没空,我来!”宋晓语拍案而起:“这次抚台大人召见,这个韦业也会来吧?”
  
  宋府管事有心劝阻:“你只是订了亲而已啊姑娘,你又不曾真个嫁到田家。田彬霏是田氏家族的家主,他的仇,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替他报啊!”
  
  可是看宋晓语俏脸铁青,宋府管事哪里还劝得出口,只好苦着脸道:“杨蓉土司年幼,据说家族事务多委之于他,他……应该会来!”
  
  宋晓语一口洁白贝齿紧紧地咬了起来,眸中杀气腾腾。
  
  ※※※※※※※※※※※※※※※※※※※※※※※※
  
  八仙楼,自从展曹两家兵困酒楼,万箭攒射,意图困杀叶小天之后,火了!
  
  自然风景是一种风景,人文风景则更具韵味。西湖那等地方,最让人留连忘返、回味无穷的是才子佳人生在这里的一幕幕悲欢离合、一歌赋吟咏,但贵地民风剽悍,万箭楼这种地方对他们的吸引力更大。
  
  所以。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当日一战的模样并更名万箭楼的八仙酒楼客似云来,生意兴隆远胜从前。但今天慕名而来的酒客不免要失望了,因为今天的酒楼被人包了。
  
  当初包下酒楼的是叶小天,最尊贵的客人是安大公子。今日包下酒楼的是安大公子,最重要的客人是叶小天。
  
  酒楼掌柜的殷切盼望最好再生一起兵困万箭楼的事件,让他的酒楼名冠黔中,何惜,往者已矣。还有谁敢再来这么一出。
  
  万箭楼上,檀板清鸣,丝竹弦管齐奏,笙管敖曹,呜呜杂和,十分悦耳。叶小天和安公子并肩而坐,几个美貌侍女持壶把盏,引爵向客,亦酌亦歌,十分得趣。
  
  堂前。几名美艳舞姬轻挪莲步,慢扭细腰,在那猩红毡毯上翩翩起舞。舞姿婀娜,随着乐曲身体扭摆出极度诱惑的曲线,看得二人连声叫好。
  
  “此次抚台大人出面,调停铜仁、石阡两地各位土司争端,想必可以平息那里的种种纷争了。却不知叶老弟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安公子呷一口酒,笑眯眯地看着美人儿起舞,貌似随意地向叶小天问了一句。
  
  叶小天瞧着那舞姬如风中柔柳般摆动着曼妙动人的身子,答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安老爷子的这句话,小弟一直记在心里!”
  
  叶小天举起杯,向安公子示意了一下。呷一口酒,又道:“安老爷子说的不错,小弟一向顺风顺水,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是由于各方面各怀心思、各有打算,所以对小弟有所纵容。而与小弟为敌的展曹张杨几家。又各有自己的问题。可要是小弟不知进退,继续大肆扩张,恐怕就会有人要出面弹压了!”
  
  叶小天笑吟吟地,半真半假地道:“不管是播州杨家,还是抚台大人,要是不高兴了,想辗死小弟这只蚂蚁,还不是易如反掌?更不要说,还有令祖这位慈悲为怀的佛爷坐镇于上。”
  
  安公子哈哈一笑,道:“这么说,叶老弟是打算停住脚步,巩固根基了?”
  
  叶小天道:“不错,小弟这棵树,现在长得够高了,可惜枝干太细、根系也不茂密,禁不住什么大风雨。如果一味求高,一阵风来,它就折了。还是停下来,长粗、长壮为好。”
  
  这时,那舞姬们一曲舞罢,纷纷娇笑着向两人涌来,容颜鲜丽妖娆,犹如三春桃李,汗润蝉鬓,凝脂般的肌肤里透出红霞般艳丽的颜色,更显娇艳。
  
  本来一旁侍酒的侍女纷纷退到一边,众美人儿在他们身边坐了,一个坐在叶小天身边的舞姬娇嗔道:“两位公子究竟有没有看人家跳舞呀,只管自己聊天,也不顾人家舞得辛苦。”
  
  说着,那美人儿就拉着叶小天的手,按在了自己腰间。肌肤滑腻,富有弹力,令叶小天也不禁心中一荡。
  
  安公子大笑,顺手搂住一个舞姬的小蛮腰,对叶小天道:“看,美人娇嗔了,哈哈哈,好!我们不聊别的,只聊风月,只聊风月。”
  
  叶小天瞧了瞧陪坐在他左右的两个舞姬,鼻似腻脂,腮凝新荔,生就的润玉笑靥,天然的眉黛翠烟,当真秀美绝伦,也不禁暗暗赞叹:“这万箭楼好大的本事,竟有这样的绝色佳丽充作舞姬,难怪能一跃成为贵阳第一酒楼。”
  
  不料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安公子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这几个美人儿,可是为兄费尽心思才网罗到手的第一等舞姬,姿色还过得去吧?”
  
  叶小天这才知道,原来这些绝色舞姬是安公子自己带来的,不禁连连点头,道:“昔日在金陵时,小弟也曾去过当地有名的风月场,内中娇娃远不及安兄网罗的这些舞姬,身材高挑、大眼娥媚,姿色一流!”
  
  叶小天这样一说,左右两个舞姬心中欢喜,便往他怀中一偎,曲意奉迎起来。安公子得意洋洋地笑道:“既如此,叶老弟不妨好生享用。嘿嘿,人生得意须尽欢呐,你也是该停下脚下,好生享受享受了。”
  
  叶小天微微一笑,就着身边美人儿的手,饮了一口醇酒,心道:“看来,这是安老爷子的授意了。他说的坏掉的那条桌腿儿,当然是指杨应龙。可杨应龙却并不像一条桌腿儿一般,是他想换就换的。
  
  不管他是想主动出手,还是想坐等杨应龙出错,显然他是不想以霹雳手段解决此事,因为那一定会导致夜郎烽火、天下震动,作为土司王,安家必然要承受重大损失,这倒也正合我意……”
  
  这一场酒,叶小天和安南天觥筹交错间,便把双方未来的意图和打算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安家和叶小天的目的虽然并不相同,但接下来的打算却是不谋而合、出奇地相似,这场酒自然也就喝得非常愉快。
  
  及至西方迟暮,二人方才作别,各自散去。叶小天乘着那牛车,悠哉悠哉地又回了田府,被田府家人引着进了田妙雯所居的院落,叶小天忽然停住脚步,举起袖子嗅了嗅,再扬空挥一挥手,生怕留下那舞姬身上的脂粉甜香。
  
  今儿晚上可是他的一个重要时刻,一朵高贵、妩媚、雍容、华艳的牡丹花正搁在那净水瓶中,等着他去亲手采撷。男欢女爱要两情相悦那才如鱼得水,可不能叫她心生不悦。
  
  叶小天正按袖散香,忽然现娉娉婷婷一位美人儿正在廊下站着,登时身子一僵,赶紧哈哈一笑,快步迎上前去:“妙雯,你在等我?”
  
  田妙雯把他方才的举动都看在眼里,瞧他一副糗糗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强忍笑意,淡然道:“郎君不必好此,你在外边逢场作戏,我是不会在乎的。”
  
  “哇!果然有大妇风范,不愧是我叶小天慧眼识才,亲手选中的掌印夫人!”叶小天放了心,马上默默地为田妙雯点了三十二个赞!
  
  田妙雯蛾眉微微一蹙,又道:“不过,狎玩娈童龙阳,虽说是士子风流时尚,可人家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你以后应酬往来,女子也就罢了,能否不教男人侍酒陪伴呢?”
  
  叶小天大惊失色道:“什么?男人!安南天的那些美貌舞姬,都是男人?”
  
  田妙雯没好气地道:“不然他为什么要把他们养在外面,不在府中设宴?”
  
  叶小天摸过人家身子的双手和被人家摸过的地方登时一阵麻,登时怪叫道:“啊呀!可恶心死我了!我要沐浴!我要洗澡!娘子,快叫人备热水!越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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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田氏双雌
  
  田家大宅内院落套院落,单从外面看,每一个院落似乎都不大,走进去才会知道别有洞天,那又是至少也有前后三进的一个大院落,从这里随便拎出一个院落,放在寻常村镇都得是村中富人家才有的规模。
  
  田妙雯这最靠近祖祠的院落自然更大。叶小天由六个青衣丫环侍候着穿堂过户时,就有些震憾于其宏大。卧牛岭上那幢土司建筑比起这里来,实在是小得太多,恐怕仅只田妙雯独居的这处院落,要建造起来所需花费的金钱就得数倍于他的土司府。
  
  等他看到那座浴堂,更是深深为之震憾了一回。足有一亩地的一座池子,那水自然不可能是烧出来的水了,而是地底温泉。水面上雾气氤氲,仿佛仙境。
  
  据说宋徽宗时的权臣杨戬曾经建一豪华大池,本为沐浴之用,但浴池甚大,每入池中,便可劈波斩浪,嬉戏游泳,累了再往近池边的青石水榻上一躺,休息沐浴,如今看来,只怕田妙雯这座浴池也不遑稍让。
  
  “姑爷请宽衣!”一个年方十五,眉目宛然如画,神情甜美的小丫环说了一声,一双素手就探到了叶小天腰间,替他宽衣解带。
  
  “不不不,我自己来,我自己来!”面红耳赤,慌忙拒绝,然后跑到屏风后面自己宽衣,再探出头来窘迫地叫小姑娘们离开?那可不是叶大老爷的作派。
  
  “镇定!一定要镇定!不能露怯!”叶小天强作镇定,站在那儿任她宽衣,仿佛他叶大人见多识广,早就清楚……不!是早就经历过如此豪门作派,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有他的心跳和呼吸,暴露了他的紧张。
  
  “兜裆布会给我留着的吧……”
  
  故作淡定的叶小天想,但……它也被那清秀少女毫不犹豫地解开了,叶小天登时变成了初生婴儿,一丝不挂。幸好他脸皮够厚,这几年大风大浪见识的也多了。依旧一脸淡定。
  
  看那少女纤手虚虚一引,叶小天登时会意,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浴池,踏着条纹的大青石台阶一步步走进温泉里。叶小天立即坐了下去,“呼”地吐出一口憋久了的浊气,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
  
  但,他随即就觉两双光溜溜的玉腿踏着左右的清浪走下来。
  
  什么情况?
  
  叶小天贼眼偷偷一瞄,见她们身上其实还穿了类似**的简单布料遮住要害。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六名美貌侍女,两人捧着浴具和澡豆,两人侍浴揩身,另外两人呢?
  
  很快他就看到了,那两名侍女捧了填漆剔红的托盘,上边放着青花细瓷的小碗和银匙款款走来。“原来洗澡的时候还要喝汤水止渴啊……”一副处变不惊模样的叶小天心中恍然大悟。
  
  这澡洗得香艳,却也洗得难受。叶小天又不能对姑娘们动手动脚,那就只能犹如一个初生婴儿般任由她们摆布,如此一来,再香艳的沐浴也如同受刑。难受的很了。
  
  闺房之内,田妙雯正对镜梳妆。她也沐浴过了的,身上只着一袭薄软的睡袍,凹凸有致的曲线温柔流畅,丰腴粉嫩的肌肤饱满丰润,明明还是一朵含苞未放的花朵,却已拥有了淡雅的幽香,哪个男人能抗拒这种气息?
  
  青铜菱花镜里,朱颜真真,粉靥如花。贝齿轻咬红唇,纤手曼拔金钗,一头乌亮的长便披垂而下,更显妩媚了。
  
  她拿起象牙梳子。在那柔滑的秀上轻梳几下,楚楚动人的眼波流转着,不期然地想到那个正在后宅沐浴的男人,青丝间掩映的妩媚小脸便泛起了一抹嫣红。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绕过那小山重叠金明灭的六扇花梨镶金嵌玳瑁螺钿美玉屏风,停在了她的身后。田妙雯娇躯一紧,心中小鹿立即不争气地砰砰乱跳起来……
  
  ※※※※※※※※※※※※※※※※※※※※※※※※
  
  铜仁七星观本是长风道人的道场。不过他一而再的装神弄鬼,结果却因为叶小天的不按常理出牌,弄得他连连出错,威风扫地,又怕招来叶小天的报复,只好仓惶逃离了铜仁,迁转贵阳展了。
  
  不过,他在铜仁的根基并未抛下,洪百川和王宁也不会允许他抛下。这两人扶持这个神棍,可不是为了配合他装神弄鬼地骗钱,而是为了渗透到贵州的官绅阶层,最大可能地搜集情报,并且影响这些贵人。
  
  如此一来,铜仁七星观自然就得以保留了,叶小天得势后,也没找这三番两次站错队的神棍麻烦,所以他在铜仁的根基完好无损。待长风道人在贵阳再遇叶小天,感觉到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又巴结馈赠“鼎炉”重新建立交情,他也就有了胆量重启铜仁道场。
  
  如今长风道人等于在铜仁和贵阳各有一座道场,他也不时地分赴两地讲经传道,扩张信徒。如今这段时间,他正好在铜仁。
  
  他到了铜仁没多久,就接到他的寄名女弟子田雌凤的来信,说要来铜仁小住一阵。长风道人当然欢喜,这就意味着他又能大大地一笔财了,他的这个寄名女弟子,出手可从来都大方的很。
  
  但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了诡异,他的这名女弟子,貌似不是来铜仁游赏散心或者密唔权贵那么简单。常常有人在道观中急急往返,貌似只为传一句话,且行踪诡异,甚至半夜三更还有人高来高去,出入诡秘,怎么看都像是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
  
  长风道人作为一个出色的神棍、一个江湖骗子,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一面叮嘱弟子们要视若无睹,莫惹出事端,一面试图利用田雌凤对他的信任套出其中秘密。
  
  但田雌凤虽然被他的手段所惑,坚信他是一个活神仙,却也不会把这种秘密合盘托出,长风道人从田雌凤那里打听不到消息,更加忧心忡忡,这时候自然就要向他的幕后老大求助。
  
  “王大人,田雌凤这次来铜仁,不知道想图谋什么。她不会惹出乱子来,连累了我们吧?还有啊,她身边那个双腿残缺了的谋士,阴沉沉的。每次看我的眼神儿,都叫人心里毛。”
  
  王宁做老道士打扮,捋着胡须一脸沉思。
  
  长风道人又道:“这铜仁现如今可是叶小天的地盘,那人神鬼不忌、胆大包大,如果田雌凤意图对他不利。惹恼了他,田夫人是拍拍屁股就回播州了,我们可走不掉啊。一旦被他误认为是田雌凤的同伙……”
  
  长风道人越说越怕,紧张地道:“他可是杀土司都跟杀猪似的一个狠人呐!”
  
  “嗯……”
  
  王宁身为锦衣秘谍,已经知道叶小天现在与他们合作的内幕,他也不希望叶小天出什么岔子,王宁想了想,道:“利用田雌凤对你的信任,多多注意她的举动,有什么异动及时告诉老夫!”
  
  王宁长身而起。急急去找洪百川了。
  
  ※※※※※※※※※※※※※※※※※※※※※※※※※※※
  
  “漂母进食哀韩信,吕蒙正把寒炉拨尽。姜子牙八十钓于渭滨,时来后做公卿。”
  
  叶小安唱一句,忽然倒了嗓儿,台下看客登时一阵哄笑:“下去吧!下去吧!”
  
  叶小安心里一慌,等那净、丑问完“你是今时人,怎么比得古人来?”时,接口再唱“时人何异古时人?自古贤愚不等”时又跑了调儿,台下更是一片哗笑。
  
  叶小安唱的这出戏叫《杀狗记》,讲的是东京汴梁有对兄弟。哥哥孙华与无赖柳龙卿、胡子传结为酒肉朋友,弟弟孙荣见兄长不思上进屡加劝谏。孙华不听劝谏,反将孙荣逐出家门。孙荣无奈,只得在破窑内安身。
  
  一日大雪。孙华与柳、胡喝醉酒后半夜回家,途中跌倒在雪地上,柳、胡不但不救,反而窃取了孙华身上的羊脂玉环和宝钞,扬长而去。幸遇孙荣经过,将孙华背回家中。
  
  孙华不但不念兄弟救命之恩。醒来后不见了身上的玉环和宝钞,反诬孙荣偷去,便把孙荣打了一顿,又赶出去。孙华的妻子为了规划丈夫,便买来一只狗,杀死后穿上人的衣服,假作尸体,放在门口。
  
  孙华半夜酒醉归来,误以为是死人,吓得急忙逃去求柳、胡二人帮忙埋尸,柳、胡二人不肯帮忙,倒是他寄居破窑的兄弟孙荣不怕牵累,要帮他埋尸。
  
  结果二人赶回家门时,正碰上为了赏钱向官府报案的柳胡二人。这时孙华妻子出来说明真相,孙华看清了柳、胡二人的真面目,幡然悔悟,与自己兄弟重归于好。
  
  叶小安来的晚,排练时间本来就短,再加上这段曲目他越唱越觉有影射之嫌,心里不太舒服,如今一个倒嗓,又受到观众嘲笑,心里就更慌了,挥连连失误。
  
  台下看客中早有严世维安排的几个无赖,本来他就算没唱错也要喝倒彩闹事的,何况他确实出了丑,一只茶壶登时就飞上了台,叫骂声不绝于口。
  
  叶小安可不是靠这一行吃饭的戏子,他好歹也是一位土舍老爷,如何受得了这种气,登时停了唱戏,冲着台下无赖喝骂起来。
  
  那些无赖正要闹事,登时冲上台来,双方扭打在一起,台下看客一看出了事,桌椅板凳乱飞,生怕伤到自己,纷纷向外逃去。
  
  “准备动手!”
  
  大幕侧方,严世维眼中带着阴冷的笑意,看着台上台下乱作一团,向几名手下冷冷地吩咐了一声。几名手下点点头,将一个被他们拧着肩膀、口中塞着破布团的男子往前推了推,这男子高矮胖瘦与叶小安相仿,脸型眉眼也有五六分相似,脸上同样画着脸谱,穿着一样的戏服。
  
  戏班子的人和无赖们打成一团,侧方的帷幕也不知被何人点燃了,趁着浓烟滚滚,混乱不堪,严世维把手一挥,几个手下立即拖起那男子冲向混战的人群。
  
  叶小安被打得头破血流,正在地上仓惶倒退,想要脱离混战的人群,忽然身子一轻,双膀便被两双有力的手臂扶起。叶小天抬头一看,就见严世维正站在面前,叶小安欣喜地叫道:“严大哥!”
  
  严世维道:“噤声,咱们走!”他一摆头,两个架起叶小安的人抬腿就走,叶小安只当他亲爱的严大哥要救他脱困,既不声张也不抵抗,还生怕被人看见,再招来那些无赖,急忙低了头,借着浓烟的掩护逃走。
  
  等无赖们纷纷逃走,戏子们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时,愕然看见叶小安叶大爷躺在地上人事不省,脸上血肉模糊,鲜血和油彩融合成了一种诡谲的颜色,整个鼻梁骨都被砸坍了。
  
  “叶大爷!叶大爷?”老班主扑上来推搡了叶小安几下,趴在他胸口听了听,尖叫起来:“死啦!叶大爷死啦!”凄厉的惨叫声在整个戏园子里回荡起来……
  
  戏园子后门外停着一驾马车,叶小安被人脚不沾地的架出去,直接送上了马车,马车登时启动,辘辘地离开了原地。
  
  车中有灯,照着一张妩媚动人的面孔,灯光下雪白的半边脸儿被映得一片晕红,另外半边脸儿却藏在阴影里,仿佛一位狐仙。
  
  叶小安一瞧如此艳媚的美人儿,不禁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讶。那美人儿嫣然一笑,将一方雪白的手帕递了过去,柔声道:“叶土舍,擦擦血吧。”
  
  “这美人儿……”
  
  叶小安突然明白过来,这一定是严大哥给他找的粉头。严大哥竟然找得到如此人间绝色!一念至此,叶小安心花怒放,也不觉得身上疼了,他痴痴地接过手帕,巧巧地碰了一下人家温滑如玉的柔荑,登时色授魂销。
  
  “哼!”
  
  旁边忽然响起一声不屑的冷笑,叶小安这才现车中坐的不只是他和那位娇艳无双的小娘子,移目过去,角落里还坐了一人,一身黑衣,脸上蒙着一块黑沙,只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
  
  叶小安吓了一跳,忽然觉得自己的揣测似乎有些误差。这时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叶小安扭头一看,就见是一只雕琢的五指不分的木手,叶小安一抬头,就看到了严世维诡谲的笑脸。
  
  叶小安结结巴巴地道:“严大哥,她……她是谁?你为什么要把我带上车子?”
  
  严世维没有回答,对面的娇艳女子轻声笑道:“奴家姓田,田雌凤。叶土舍不必担心,人家找你来,是要送你一场天大的富贵,可不是想要害你性命。”
  
  叶小安并未安心,听这美丽女子一说,他如何还不明白人家是有备而来,而他的严大哥也和对方是一伙的。
  
  叶小安就像一只被困住的小兽,瑟缩了一下身子,色厉内茬地威胁地道:“你们想对我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们,我兄弟是卧牛岭的叶小天,那是我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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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脱茧
  
  听到叶小安饱含威胁的话,田雌凤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叶土舍,你是兄,他是弟,处处依赖自己的兄弟,你这做兄长的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叶小安的脸色腾地一下胀红起来,质问道:“你待怎样?”
  
  田雌凤道:“何不取而代之呢?”
  
  叶小安微微一愣,看了看田雌凤的脸色,见她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慢慢摇了摇头,露出一副黯然神色,沮丧地低下头道:“虽然我不想承认,可我……我没有我兄弟那身本事……,他能做到的,我做不到……”
  
  叶小安本不愿说出这句话,一母同胞的兄弟,身材相貌高矮胖瘦一般无二,可论起本事来却有天壤之别,他惹下的麻烦,都是靠弟弟帮他解决,他今日的富贵地位,都是他弟弟给予,要说心中没有一点难受,那这人真就是没心没肺了,再加上妻子时时拿他与兄弟比较,令他对此更是敏感。
  
  可眼下这些人分明是不怀好意,小安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对待自己,也只好厚起脸皮,把他不愿承认的事实说出来。这句话一说出口,叶小安脸上就火辣辣的。
  
  田雌凤和田彬霏的眉头不约而同地跳了跳:“这智商,确实成问题啊。难道他以为我们绑了他,是要把他立起来,和叶小天打擂台么?此取而代之,非彼取而代之啊!”
  
  田雌凤摇了摇头,道:“把他带下去!”
  
  叶小安惶恐地道:“你们要干什么?不……”话犹未了,一只手就捂到了他的嘴上,一根涂抹了迷药的手指在他鼻翼下轻轻一抹,叶小安极力挣扎了几下,突然晕厥过去。
  
  两双大手扣住叶小安的肩膀。像拖死狗似的把他拖了出去。严世维还站在那儿,微微欠身,垂而立。田雌凤看了一眼他的木手。缓声道:“你也退下吧,你做的很好!天王不会亏待了你!”
  
  严世维心中一阵激动。连忙欠身道:“誓死为天王效忠!”
  
  他很清楚三夫人在天王心目中的地位,三夫人既然说了这句话,那就是一个最大的保证,他虽然失去了双手,从此却有了更高的身份和地位,或许他会得到一个头人的身份,那样的话不要说失去双手,再失去双腿也值得。
  
  严世维一脸感激地退下了。田彬霏沉默半晌,道:“叶小安假死,瞒得过去么?”
  
  田雌凤那双妩媚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弯如弦月:“死人和活人,相貌会生很大的变化,再加上被破了相,就更加难以辨识了,这种情况下,或许只有他的父母或妻子勉强还能看出一点异样。
  
  可是……从卧牛岭至此,至少也得两三天路程。老弱妇孺行路更慢,等他们赶到,尸体已经存放了好几天。那时模样与生前的变化更大,什么破绽也难以现了。”
  
  田彬霏点了点头,让叶小安冒充叶小天当然不容易,最难处不在于气质和相貌,这都可以模仿,在形貌相同且人人都以为那个与他形貌相同者已经死亡的前提下,是很难现异常的。
  
  真正为难处,在于他是否了解只有叶小天才了解的事情。本来这一点也不是非常为难,只要这人够机警
  
  。完全可以以静制动、随机应变,但这叶小安的智商……
  
  恐怕这任务对他来说真的很为难。不过这一点相信田雌凤应该也会有所考虑。田彬霏看了田雌凤一眼。田雌凤会意,微微一笑。道:“这的确是个麻烦,不过,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纵然有人有所怀疑,他敢说出来么?纵然说出来,取得了众人信任,他们又能怎么办?任由卧牛岭势力烟消云散?”
  
  田雌凤又道:“叶小天如果真的死了,在内忧外患之下,卧牛岭最佳选择,也是由其胞兄继任其位,何况叶小天现在本来就没有子嗣可以继承其位。而由其兄继位,既然两人形貌相同,莫如由其冒充叶小天,以稳定军心、镇慑敌部,我们不插手,卧牛岭也会做此选择吧。何况……”
  
  田雌凤慵懒地挪了下身子,一双美丽的眸子定在田彬霏身上:“何况,还有一位大能人,将成为他身边的第一谋士。有此人在,想必些许麻烦,都能解决!”
  
  田彬霏愕然道:“我?”
  
  田雌凤嫣然道:“这件事我会安排。我相信,纵然有人认为叶小天不是叶小天,也不会有人怀疑你是田彬霏!”
  
  田彬霏的目光陡然变得复杂起来,自从他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可谓心如死灰,如果不是恢复田氏荣光的执念还在支撑着他,他根本不想活下去了。而今,他却有充分的理由再回到小妹身边,这一下子激了他生的渴望,田彬霏的目光……一下子活了。
  
  田雌凤看到田彬霏目中突然焕的生机,满意地一笑。
  
  此时的田彬霏,比任何时候都更关心此事的成败了,他认真地想了想,忐忑地道:“看叶小安方才模样,虽然对他兄弟颇多怨恚,但手足之情未了,他会配合我们么?”
  
  田雌凤悠然道:“让他配合我们害他兄弟,或许还有些问题。但,如果他兄弟已经死了,让他去占有他兄弟留下的一切,你说他会不会答应?”
  
  田彬霏目光掠过一丝精芒,有些迫不及待地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对叶小天下手了吧?”
  
  田雌凤沉声道:“不错!从叶小安‘死亡’的这一刻开始,偷天换日,就正式开始了!”
  
  ※※※※※※※※※※※※※※※※※※※※※※※※※
  
  田妙雯坐在梳妆台前,眼神慌乱,娇躯紧绷。梳妆台上有一盏月宫折桂造型的灯,灯光落在她的胸上,睡袍衣领间露出一痕肌肤,被灯光一映。散出柔和的光芒,晶莹剔透。
  
  田妙雯忽然注意到镜中男人的目光正居高临下地落在她的胸口,垂涎欲滴。忙不迭伸手掩住领口,羞窘地啐道:“你乱看什么?”
  
  “那是我的。以后永远都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看?”
  
  叶小天笑嘻嘻地说着,弯腰拥住了田妙雯的身子,田妙雯登时娇躯一颤。可是听到他这样的话,心中却又有一种被征服的快感,那身子又想偎进他的怀抱,又带着些惧怕。
  
  床上被褥香软,绫罗生光。叶小天瞄了一眼。在田妙雯耳边道:“我们这就歇息吧。”
  
  田妙雯顿时满面潮红,自从决定今晚与丈夫共榻,她就已经知道这一切已不可避免,可事到临头,还是不免慌张。
  
  “郎……郎君请先登榻。”
  
  田妙雯动也不敢动,只是垂着眼睛轻声细语。男人是要睡在床里的,免得女人起夜时,要从男人身上爬来爬去,这可是大忌。田妙雯自然也明白这样的规矩。
  
  叶小天纵身一跃,就扑到了那软绵绵的榻上。侧着身,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她。田妙雯被他看得双颊滚烫
  
  。紧张地起身,想要吹熄那灯,却不想叶小天突然伸出一只脚,在她柔软的腰肢间轻轻一勾,田妙雯便站立不稳,哎呀一声倒在榻上。
  
  “郎……唔……”
  
  田妙雯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叶小天霸道地吻住了她娇艳欲滴的唇,叩关侵入,蛮横地吸住了她的雀舌。丁香暗吐。你进我退,娇喘吁吁。一时天旋地转。
  
  叶小天的手顺着田妙雯优美曲线的香肩一路滑下去,从那柔软的腰窝。一直滑到浑圆挺翘的*,着手处凝脂般温润滑腻,丰腴结实,叶小天忽然“嗤”地一声笑。
  
  紧闭双眼、满面红晕的田妙雯马上张开了眼睛,这时的她无比敏感,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或声音在她心中都会有放大效应,听到叶小天的嗤笑,她马上张开眼睛,用有些受伤的眼神睇着他:“莫非我的身子有什么缺陷,被相公嘲笑?”
  
  叶小天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儿看着自己,只是瞧来楚楚可怜。叶小天贴着她柔滑滚烫的脸颊,轻声道:“还记得我们在葫县初次相逢?那时候,我真的没想到,它会属于我一辈子。要是知道,绝不那么欺负它。”
  
  田妙雯被他一说,一下子想到了自己那次去葫县遇袭,被他背着下山的情景。所谓缘份,大概就是如此吧?田妙雯的目光顿时迷离起来,她仰起头,羞窘地嗔了一句:“你还说!”
  
  看到叶小天促狭的眼神,田妙雯忽然张开双臂揽住他的脖子,主动拥吻上去。田妙雯这一主动,登时天雷勾动地火,叶小天翻身覆上,胡乱地扯下她轻软的睡袍,一番亲吻抚爱后,慢慢抬起了身子。
  
  田妙雯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僵硬了脊背,等着那重要一刻的到来。但是察觉叶小天目光向下,似乎想要把她那粉团团沃雪般的一个身子看个通透,田妙雯心头忽然一阵紧张。
  
  她的绰号不幸而言中了,绰号白虎……真为白虎。因为她幼时便用过家传的护肤秘药,周身如沃雪,纤毫不生,据说此等体相很招男人忌讳。虽说她之前几个未婚夫的死都与她兄长有关,可在田妙雯看来,这未尝不是因为她是白虎之身,命格太硬,所以生怕被叶小天看到,生起嫌弃之意。
  
  叶小天被她一拉,也就停止继续颀赏那美不胜收的美景,反正是自家菜园子里的小白菜了,想欣赏什么时候不能欣赏,他现在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了。
  
  凝视着田妙雯眉宇间那一抹说不出的媚意,叶小天狠狠地刺下。一声娇啼响起,田妙雯痛楚地颦起了那远山般的眉,但是随着叶小天由温柔而渐趋猛烈的动作,她却渐渐适应,脸泛桃红,眼饧骨软,释放出无限的妩媚。
  
  叶小天有一种陷进了陷阱的感觉,纠缠,泥泞,深陷,无力自拔,你必须挣扎,可越是挣扎,陷的越深。她的身体正完美地诠释着什么叫*洞窟。
  
  然则,初经雨露的田妙雯又岂是叶小天的对手呢,她的身体只是本能地在进行抵抗,一俟叶小天长驱直入,直叩宫阙,登时便体酥如泥,放弃抵抗,任由伐挞起来。
  
  她的意识模糊起来,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风波浪中的一叶小舟,只能毫无抵抗地随着那风浪起伏,耳边传来某人急促的呼吸,那呼吸忽远忽近,仿佛风雷一般,让她忘记了一切,不知身在何处。
  
  终于,她的身子一次次痉挛起来,仿佛有一股不受控制的电流,从她的脊髓中渗透出来,令她的身体一次次剧烈地抽搐着,两瓣丰腴雪股紧绷到酸。随着一声不受控制的尖叫,她那一双丰腴白嫩的*挺得笔直,仿佛一只脱茧而出的蝴蝶刚刚舒展开它的翅膀,簌簌急颤……
  
  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淌下,这一刻,她脱茧成蝶,变成了女人,她爱死了这灵与肉交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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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章 新生
  
  晨曦悄悄透进窗棂,让室中的一切隐隐现出些轮廓。梳妆台上的灯早已燃尽,薄薄的帷帐让帐中比外边更加的朦胧,天光尚早,鸡犹未啼。
  
  田妙雯忽然张开了眼睛,注意到身边温热的,她先是一惊,下意识地缩了下手,然后就忆起了昨夜的颠狂,忍不住又是满面的娇羞。身旁忽然多了一个男人,这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她一时之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心里却忽然变得特别踏实、特别甜密。
  
  “啊!”
  
  田妙雯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惊得她一下子坐起来,这一坐起,才现自己不着寸缕,那冰肌雪肤、沃润双峰都呈现出来,吓得她又赶紧躺下,悄悄向旁边望了一眼,幸好他还睡的熟熟的,不曾被她弄醒。
  
  田妙雯轻轻吁了口气,掀了掀被子,什么都看不到,她又不敢坐起来撩开被子仔细看,只好暗暗着急。她忽然记起,应该在榻上铺一条白绢的,验红啊!对女孩子来说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被她忽略了。
  
  田妙雯独自生了一阵子闷气,转眼一瞧,那始作俑者还在呼呼大睡,她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再仔细看他,忽然生出饶有兴致的眼神:“他的眼睫毛挺长呢,细密的整齐,一个男人,要不要睫毛这么长啊?鼻子很挺,嘴巴……挺漂亮的……”
  
  想起昨晚被他欺负的模样,田妙雯也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反正那绝不是生气。痴痴地望了他一阵,了一阵子呆,田妙雯忽然又想到一个重要问题:
  
  一向好洁的她,昨夜被折腾的惨了,恩爱缠绵之后,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听他说了些什么,反正就那么偎依在他怀里,小猫儿似的睡着了。这时忽然想起来。真是一刻也不能忍了。
  
  田大姑娘想偷偷溜下去先去沐浴一番,这时才又现了第三个问题:她的亵裤、睡衣和抹胸都不见了。
  
  田妙雯努力回想半天,好像当时衣服都是被丈夫胡乱扯下丢在床上的,田妙雯眼珠转了转。没在被子上现她的衣服,于是一双手就轻轻摸索起来……
  
  摸摸索索半晌,“凤穿牡丹”的抹胸在她臀下找到了,田妙雯想把它系在胸上,可是赫然现那金凤的喙下有一抹新鲜的暗红。田妙雯登时红了脸,赶紧把那抹胸藏起。
  
  亵裤也被她现了,正压在叶小天身下,田妙雯费尽周折也没能从叶小天身下把那亵裤抽出来,不过这时她的脚触到了睡袍。睡袍已经皱成了一团,就在她的脚下,田妙雯两只脚划来划去,好不容易夹住了睡袍,想要送到手边,双腿一蜷。顿觉酸软。
  
  折腾许久,终于抓到了睡袍,田妙雯长吁一口气,只觉已经累出了一身汗。就在被窝里悉悉索索地套上了睡袍,田妙雯小心翼翼地下了地,回头看了叶小天一眼,赤着脚儿,踮着脚尖像贼似的向后溜去。
  
  绕过那小山重叠金明灭的六扇花梨镶金嵌玳瑁螺钿美玉屏风时,田妙雯忽然像崴了脚似的闪了下身子,似乎下身有些不适。然后那薄软睡袍下浑圆的轮廓就摇曳着一路风姿消失了。
  
  似乎生怕是叶小天先醒了,田妙雯用最快的度梳洗完毕回来了。翡翠烟罗对襟窄袖小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腰系合欢结。挽双飞燕。自她出现在卧牛岭上时,就已做妇人打扮了,可唯有此时,才最像一个新婚妇人。
  
  一夜欢爱,血脉通达,此时的她。一看就有一种容光焕的感觉。饰不多,青丝髻之上不过一珠一翠,一金一玉,疏疏散散,便有画意。
  
  那身衣裳配的也好,春服宜倩,夏服宜爽,秋服宜雅,冬服宜艳,见客宜庄服,远行宜淡服,花下宜素服,对雪宜丽服。此刻她的衣衫颜色便稍显艳丽,愈透出几分喜俏。
  
  叶小天还没醒,不知为什么,一看他还在熟睡,田妙雯竟心头一松,有种甜滋滋的感觉。或许,女人面对她喜爱的男人,一定程度上也是把对方当孩子宠的。
  
  她在榻边悄悄蹲下,双手托着下巴,望着他,微笑。这是她的闺房,她的闺床,她是此间唯一的主人,但此刻有一个男人大剌剌地躺在她的闺床上,她却一点也不恼。反而满心欢喜。
  
  就这么一点不厌地看着那个熟睡的男人,看了好久好久,终于他那好看的睫毛眨动了几下,似乎就要醒来,田妙雯吃了一惊,急忙坐到梳妆台前,拿起象牙梳子。
  
  田妙雯的秀滑如丝绸,柔顺如水,根本无需梳子理顺,田妙雯梳理了几下,秀未见更加整齐,倒把一颗心梳得慌慌乱乱。她悄悄乜过眼去,就见叶小天正侧身躺在床上,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笑。
  
  田妙雯便红了脸,臊着眉,低着眼,羞羞怯怯地道:“相公早!”
  
  “娘子早!”
  
  叶小天说着,翻身坐起,大大方方地一掀被子,丝毫不管他正着身子,田妙雯吃了一惊,有心要去遮掩什么,忽又意识到不对,急忙又止住。但她的紧张神态已然落到叶小天眼中,虽然她眼神收得急促,叶小天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她的紧张。
  
  叶小天顺着她方才的眼神看去,看到床单上那一小滩艳红的“梅花”,先是一愕,随即就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田妙雯有心冲上前去遮掩,终究只能羞不可抑地逃出去,房中传来的,便是叶小天更加猖狂的笑声。
  
  “这个混蛋!”
  
  田妙雯站在廊下,娇羞地跺了跺脚,忽然一抬头,就现廊下洗脸的婆子、庑下淘米的丫环、院中洒扫的老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心目中天生威风八面、从无这般小儿女姿态的大小姐。
  
  田妙雯站住了,双手往身后轻轻一负,凤目含煞,俏面生威,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对嘛!这才是我们大小姐嘛!刚刚一定是我眼花!”于是,洗脸的继续洗脸,淘米的继续淘米,洒扫的继续洒扫……
  
  ※※※※※※※※※※※※※※※※※※※※※※※※※※
  
  一起用过早餐,带着叶小天见过了各房的长辈叔伯,田妙雯脸上的红晕才渐渐散去,恢复了从容。
  
  叶小天觉得很有趣,不管是哚妮,还是与他做了一半夫妻的莹莹,事后都洒脱的很,少有似妙雯这般羞忸良久的,这般模样,与她平素的镇静平稳实在大异其趣。
  
  不过既然知道她在此事上如此面薄,叶小天也就不再用促狭的眼神儿去羞她,田妙雯也是因此才渐渐变得自然起来。
  
  “妙雯,你说的那个田嘉鑫,方才在你七叔家怎么没见到?”二人回了田妙雯所居的院落,一进院门儿,叶小天就低声问道。
  
  田妙雯道:“昨日他去城里办事,不曾回来。怎么,你要见他?”
  
  叶小天握了握她的小手,田妙雯的小手此时温热柔滑,与昨日之前那种淡淡清凉截然不同:“我说过要帮你,当然要从着手。”
  
  田妙雯目光微微一闪,隐隐有些明白了:“你是打算?”
  
  叶小天道:“有你这说一不二的嫡宗长房大小姐鼎力支持,旁人还是不买账,不就是因为他没有威望,没有根基么?既然没有,我现在就帮他树威望、立根基。”
  
  “郎君……”
  
  田妙雯的柔荑本来是温顺地由叶小天握着,这时不由反转过来,轻轻地握住了叶小天,向他柔柔一笑,便扭头吩咐道:“等十四哥回来,叫他来一趟。”
  
  十四哥?
  
  叶小天一直以为这个田嘉鑫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因为是田妙雯选中的接班人,所以他下意识地以为此人比田妙雯小,当这人站到叶小天面前,叶小天才现这是一个三十七八的中年大汉。
  
  身材魁梧,一脸虬虬扎扎的络腮胡子,但是眼神非常沉稳,所以如此形象,并没有给人一种猛张飞般的感觉,反而有些沉稳内敛,山一般厚重。
  
  叶小天一见就觉得田妙雯没有选错人,此人或许进取不足,但守成有余,对眼下的田家来说,已是极好的当家人。不过,人不可貌相,仅仅片刻功夫,田嘉鑫就颠覆了叶小天对他的第一印象。
  
  田氏,长房一家独大。
  
  世人只知田家有田彬霏、田妙雯,别人是什么阿猫阿狗?在田彬霏、田妙雯面前,田家的人素来毕恭毕敬,就算是比田妙雯长一辈甚至长两辈的人,都没有胆量在她面前倚老卖老。
  
  如果田妙雯真想强立哪个族人为家主,她还真能立得起来,整个过程绝对没有人敢跳出来质疑。如果不是田妙雯担心她一旦离开田家,那些对新任家主不服气的人就阳奉阴违,人心离散,从而把田家仅存不多的力量都内耗了,她早就直接指定继任人选。
  
  田氏长房雌雄双杰太过霸道的结果,就是整个田氏家族的阳刚之气被镇压了,族人在他们兄妹面前只知唯唯喏喏,离了他们兄妹就六神无主。田嘉鑫算是田妙雯的堂兄,可是见了她,拘谨之态尤甚于党延明这样的外姓部属。
  
  “大小姐!姑爷!”
  
  田嘉鑫垂而立,一脸忐忑地向田妙雯道:“不知大小姐见召,有何吩咐!”
  
  田妙雯呆了一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下意识地就向叶小天望去,叶小天暗暗苦笑:看来,威望、根基,都不着急树立,他得先把这头温驯听话的老牛,调教成一头猛虎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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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章 新生
  
  晨曦悄悄透进窗棂,让室中的一切隐隐现出些轮廓。梳妆台上的灯早已燃尽,薄薄的帷帐让帐中比外边更加的朦胧,天光尚早,鸡犹未啼。
  
  田妙雯忽然张开了眼睛,注意到身边温热的,她先是一惊,下意识地缩了下手,然后就忆起了昨夜的颠狂,忍不住又是满面的娇羞。身旁忽然多了一个男人,这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她一时之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心里却忽然变得特别踏实、特别甜密。
  
  “啊!”
  
  田妙雯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惊得她一下子坐起来,这一坐起,才现自己不着寸缕,那冰肌雪肤、沃润双峰都呈现出来,吓得她又赶紧躺下,悄悄向旁边望了一眼,幸好他还睡的熟熟的,不曾被她弄醒。
  
  田妙雯轻轻吁了口气,掀了掀被子,什么都看不到,她又不敢坐起来撩开被子仔细看,只好暗暗着急。她忽然记起,应该在榻上铺一条白绢的,验红啊!对女孩子来说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被她忽略了。
  
  田妙雯独自生了一阵子闷气,转眼一瞧,那始作俑者还在呼呼大睡,她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再仔细看他,忽然生出饶有兴致的眼神:“他的眼睫毛挺长呢,细密的整齐,一个男人,要不要睫毛这么长啊?鼻子很挺,嘴巴……挺漂亮的……”
  
  想起昨晚被他欺负的模样,田妙雯也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反正那绝不是生气。痴痴地望了他一阵,了一阵子呆,田妙雯忽然又想到一个重要问题:
  
  一向好洁的她,昨夜被折腾的惨了,恩爱缠绵之后,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听他说了些什么,反正就那么偎依在他怀里,小猫儿似的睡着了。这时忽然想起来。真是一刻也不能忍了。
  
  田大姑娘想偷偷溜下去先去沐浴一番,这时才又现了第三个问题:她的亵裤、睡衣和抹胸都不见了。
  
  田妙雯努力回想半天,好像当时衣服都是被丈夫胡乱扯下丢在床上的,田妙雯眼珠转了转。没在被子上现她的衣服,于是一双手就轻轻摸索起来……
  
  摸摸索索半晌,“凤穿牡丹”的抹胸在她臀下找到了,田妙雯想把它系在胸上,可是赫然现那金凤的喙下有一抹新鲜的暗红。田妙雯登时红了脸,赶紧把那抹胸藏起。
  
  亵裤也被她现了,正压在叶小天身下,田妙雯费尽周折也没能从叶小天身下把那亵裤抽出来,不过这时她的脚触到了睡袍。睡袍已经皱成了一团,就在她的脚下,田妙雯两只脚划来划去,好不容易夹住了睡袍,想要送到手边,双腿一蜷。顿觉酸软。
  
  折腾许久,终于抓到了睡袍,田妙雯长吁一口气,只觉已经累出了一身汗。就在被窝里悉悉索索地套上了睡袍,田妙雯小心翼翼地下了地,回头看了叶小天一眼,赤着脚儿,踮着脚尖像贼似的向后溜去。
  
  绕过那小山重叠金明灭的六扇花梨镶金嵌玳瑁螺钿美玉屏风时,田妙雯忽然像崴了脚似的闪了下身子,似乎下身有些不适。然后那薄软睡袍下浑圆的轮廓就摇曳着一路风姿消失了。
  
  似乎生怕是叶小天先醒了,田妙雯用最快的度梳洗完毕回来了。翡翠烟罗对襟窄袖小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腰系合欢结。挽双飞燕。自她出现在卧牛岭上时,就已做妇人打扮了,可唯有此时,才最像一个新婚妇人。
  
  一夜欢爱,血脉通达,此时的她。一看就有一种容光焕的感觉。饰不多,青丝髻之上不过一珠一翠,一金一玉,疏疏散散,便有画意。
  
  那身衣裳配的也好,春服宜倩,夏服宜爽,秋服宜雅,冬服宜艳,见客宜庄服,远行宜淡服,花下宜素服,对雪宜丽服。此刻她的衣衫颜色便稍显艳丽,愈透出几分喜俏。
  
  叶小天还没醒,不知为什么,一看他还在熟睡,田妙雯竟心头一松,有种甜滋滋的感觉。或许,女人面对她喜爱的男人,一定程度上也是把对方当孩子宠的。
  
  她在榻边悄悄蹲下,双手托着下巴,望着他,微笑。这是她的闺房,她的闺床,她是此间唯一的主人,但此刻有一个男人大剌剌地躺在她的闺床上,她却一点也不恼。反而满心欢喜。
  
  就这么一点不厌地看着那个熟睡的男人,看了好久好久,终于他那好看的睫毛眨动了几下,似乎就要醒来,田妙雯吃了一惊,急忙坐到梳妆台前,拿起象牙梳子。
  
  田妙雯的秀滑如丝绸,柔顺如水,根本无需梳子理顺,田妙雯梳理了几下,秀未见更加整齐,倒把一颗心梳得慌慌乱乱。她悄悄乜过眼去,就见叶小天正侧身躺在床上,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笑。
  
  田妙雯便红了脸,臊着眉,低着眼,羞羞怯怯地道:“相公早!”
  
  “娘子早!”
  
  叶小天说着,翻身坐起,大大方方地一掀被子,丝毫不管他正着身子,田妙雯吃了一惊,有心要去遮掩什么,忽又意识到不对,急忙又止住。但她的紧张神态已然落到叶小天眼中,虽然她眼神收得急促,叶小天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她的紧张。
  
  叶小天顺着她方才的眼神看去,看到床单上那一小滩艳红的“梅花”,先是一愕,随即就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田妙雯有心冲上前去遮掩,终究只能羞不可抑地逃出去,房中传来的,便是叶小天更加猖狂的笑声。
  
  “这个混蛋!”
  
  田妙雯站在廊下,娇羞地跺了跺脚,忽然一抬头,就现廊下洗脸的婆子、庑下淘米的丫环、院中洒扫的老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心目中天生威风八面、从无这般小儿女姿态的大小姐。
  
  田妙雯站住了,双手往身后轻轻一负,凤目含煞,俏面生威,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对嘛!这才是我们大小姐嘛!刚刚一定是我眼花!”于是,洗脸的继续洗脸,淘米的继续淘米,洒扫的继续洒扫……
  
  ※※※※※※※※※※※※※※※※※※※※※※※※※※
  
  一起用过早餐,带着叶小天见过了各房的长辈叔伯,田妙雯脸上的红晕才渐渐散去,恢复了从容。
  
  叶小天觉得很有趣,不管是哚妮,还是与他做了一半夫妻的莹莹,事后都洒脱的很,少有似妙雯这般羞忸良久的,这般模样,与她平素的镇静平稳实在大异其趣。
  
  不过既然知道她在此事上如此面薄,叶小天也就不再用促狭的眼神儿去羞她,田妙雯也是因此才渐渐变得自然起来。
  
  “妙雯,你说的那个田嘉鑫,方才在你七叔家怎么没见到?”二人回了田妙雯所居的院落,一进院门儿,叶小天就低声问道。
  
  田妙雯道:“昨日他去城里办事,不曾回来。怎么,你要见他?”
  
  叶小天握了握她的小手,田妙雯的小手此时温热柔滑,与昨日之前那种淡淡清凉截然不同:“我说过要帮你,当然要从着手。”
  
  田妙雯目光微微一闪,隐隐有些明白了:“你是打算?”
  
  叶小天道:“有你这说一不二的嫡宗长房大小姐鼎力支持,旁人还是不买账,不就是因为他没有威望,没有根基么?既然没有,我现在就帮他树威望、立根基。”
  
  “郎君……”
  
  田妙雯的柔荑本来是温顺地由叶小天握着,这时不由反转过来,轻轻地握住了叶小天,向他柔柔一笑,便扭头吩咐道:“等十四哥回来,叫他来一趟。”
  
  十四哥?
  
  叶小天一直以为这个田嘉鑫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因为是田妙雯选中的接班人,所以他下意识地以为此人比田妙雯小,当这人站到叶小天面前,叶小天才现这是一个三十七八的中年大汉。
  
  身材魁梧,一脸虬虬扎扎的络腮胡子,但是眼神非常沉稳,所以如此形象,并没有给人一种猛张飞般的感觉,反而有些沉稳内敛,山一般厚重。
  
  叶小天一见就觉得田妙雯没有选错人,此人或许进取不足,但守成有余,对眼下的田家来说,已是极好的当家人。不过,人不可貌相,仅仅片刻功夫,田嘉鑫就颠覆了叶小天对他的第一印象。
  
  田氏,长房一家独大。
  
  世人只知田家有田彬霏、田妙雯,别人是什么阿猫阿狗?在田彬霏、田妙雯面前,田家的人素来毕恭毕敬,就算是比田妙雯长一辈甚至长两辈的人,都没有胆量在她面前倚老卖老。
  
  如果田妙雯真想强立哪个族人为家主,她还真能立得起来,整个过程绝对没有人敢跳出来质疑。如果不是田妙雯担心她一旦离开田家,那些对新任家主不服气的人就阳奉阴违,人心离散,从而把田家仅存不多的力量都内耗了,她早就直接指定继任人选。
  
  田氏长房雌雄双杰太过霸道的结果,就是整个田氏家族的阳刚之气被镇压了,族人在他们兄妹面前只知唯唯喏喏,离了他们兄妹就六神无主。田嘉鑫算是田妙雯的堂兄,可是见了她,拘谨之态尤甚于党延明这样的外姓部属。
  
  “大小姐!姑爷!”
  
  田嘉鑫垂而立,一脸忐忑地向田妙雯道:“不知大小姐见召,有何吩咐!”
  
  田妙雯呆了一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下意识地就向叶小天望去,叶小天暗暗苦笑:看来,威望、根基,都不着急树立,他得先把这头温驯听话的老牛,调教成一头猛虎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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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章 一人一世界,一语立豪门
  
  田嘉鑫这几天的经历奇异的就像是一场梦,有时一觉醒来,他真怕这真的只是他的一场梦,但这场梦一直没有醒,他终于相信,这是他真实存在的经历。而这一切,让他如脱胎换骨,从此改变了他的一生。
  
  事情的开端他一直记得非常清楚,那天他刚从城里回来,就有人告诉他,大小姐要见他。田氏长房由于百余年来一直集权于手,对整个田氏来说,虽属同族,却如皇帝与皇室的关系,地位差别形同天壤。
  
  田嘉鑫不敢怠慢,立即去见田妙雯,一见田妙雯便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摆出堂兄架子,他恭敬地唤了一声大小姐,就习惯性地垂手而立,等着田妙雯吩咐了。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那位初次见面的姑爷轻轻拍了拍大小姐的手臂,便走上来,很客气地跟他打了声招呼:“这位就是十四哥了吧?常听妙雯说起你……”
  
  姑爷很亲热地打着招呼,拉着他的手请他坐了,接下来姑爷告诉他,今日要宴请安大公子,请他陪同赴宴。田嘉鑫自无不允,但他陪着姑爷进了城,才现今日前来赴宴的不仅仅是安家大公子,还有宋家九叔,宋家九叔辈份虽尊,年纪倒是与他们相仿。
  
  除此之外,还有叶抚台大公子,陈阜台的三公子,红枫湖夏家的十六少……,这些人物,每一位背后都站着一方豪门或者站着一位权倾一方的大人物,他们都是夜郎故地的顶级衙内。
  
  这些人物中的任何一个,身份地位都不比死去的田家大少爷田彬霏低,论起如今的影响力和能力,甚至还犹有过之,而他田嘉鑫不过是田家七房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子弟,在族中兄弟行里排名十四的一个小人物。
  
  他跟这些人根本不在一个等量级上,如果田彬霏还活着,今日赴宴的人是田彬霏,他只有默默地肃立其后的份儿。可是他惊讶而激动地现,这些豪门公子哥儿,居然全都把他当成了可以平起平坐的人。
  
  若是说这些人不明白他的真正身份那也不尽然,叶姑爷是很清晰、很大声地对所有来宾说明了他的身份。而这些人好象根本就不明白他这样的身份根本就代表不了田家,根本就不够资格与他们平起平坐。
  
  他们居然请他上座,按年齿序位,让他坐在上第二席,仅次于年岁最长的陈阜台家三公子。就连安家大公子都坐在了他的下。
  
  这些衙内们虽然自己没有官职在身,也还没有掌握家族,但是由于父辈和家族的影响,官场习气和规矩已经不知不觉地渗透到了他们的生活之中,论资排辈的习惯已深入骨髓。
  
  别看他们平时嘻嘻哈哈、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彼此情投意合的公子哥儿们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似的,一掷万金不在话下,但是一些似乎一文不值、但是关系到家族影响、身份地位的细节,他们却很注意、也很在乎。
  
  比如说,如果几位公子哥儿一同出席某个宴会。恰恰同时到场,那么谁先进门、谁后进门,这是必须要有一个大家共同承认的次序的,至于说在宴席上的座位排列那就更不用说了,绝对不能出错。
  
  曾经有一次,水西诸豪门公子聚会,召集宴会的那位黄公子在有了几分酒意后捧杯而起,向到会的公子们致辞,其中一位范家公子家世地位比另一位韩家公子略高一筹,而召集宴会的那位公子言及赴会好友时。一时大意,先提了韩家公子的名字,之后才提了范家公子的名字。
  
  那位范家公子虽然笑吟吟的并不作,甚至一副丝毫不曾注意到这一点的模样。尽显世家雍容风范,但是从那以后,这位黄家公子再召集任何宴会,这位范家公子绝不赴宴。
  
  小气么?或许有点,但是每一个豪门公子生来就锦衣玉食,享受着常人永世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却也背负着普通人所没有的负担和责任,承受着重重束缚。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顾及到家族的利益和尊严。即便是那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在这一点上也是毫不含糊。
  
  正因如此,田嘉鑫才感到不可思议,甚而受宠若惊。不是因为他没见过世面,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走路的,出身世家的田嘉鑫很明白这些世家子弟对这些看似不经意的繁文褥节的重视,唯其如此,才深感震撼。
  
  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几天,不是叶小天宴请别人,就是别人宴请叶小天,其中可能会有一两人是上一次聚会圈子中的一些人,但更多的是一些新朋友,这社交圈子自然在扩大,每次都受到叶小天邀请的田嘉鑫越来越多的进入水西顶级衙内们的视线。
  
  在此过程中,每一次叶小天都邀他同往,每一次都令他惊讶地注意到,这些身份、地位、背后所拥有的能量远非他所能企及的衙内们,对他表现出来的尊重和亲热。
  
  当他接触的都是这一层面的人,都是与这一层面的人称兄道弟,他在田家人的心目中,份量也渐渐不同。这种变化,他很清楚地就能感觉到。
  
  受人宴请的多了,当然也得回请,礼尚往来,这是国人传统。但是杯筹交错对这些豪门公子们来说,实际上是一种负担,所以不够资格的人,是连宴请别人的资格也没有的。
  
  在叶小天半真半假的笑谈催促下,田嘉鑫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向这些豪门公子们提出了邀请,宴会地点就设在田家。
  
  距离宴会召开时间还有一个时辰,他就赶到了宴会厅,把早已拟定的菜单又反复斟酌了一遍,籍此消磨时间。到了宴会之前小半个时辰,他就坐不住了:“要是人家不肯赴宴怎么办?要是只有一个两个公子托辞不来也就算了,万一今日宴请众人十之都不肯来怎么办?”
  
  田嘉鑫越想越忐忑,尽管他并非没有见识的人,也知道这些豪门公子纵然肯赴约,也绝不会在预定时间之前太久就赶到,此时无一人并不代表什么,还是深深为之不安。
  
  可此时,他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田家的人都在冷眼旁观,叶小天却又不在府上,叶小天此刻正与安大公子同车赶来。
  
  “你如此大力栽培田十四郎,他就是你选定的田氏家主人选吧?”安南天懒洋洋地靠在椅上。乜视着叶小天,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他早已有了肯定的答案。
  
  几天之前,叶小天设宴回请他之前,曾经派人给他捎过一句口信儿:“小弟欲邀田家十四郎同往。希望安兄能助我造势,与会诸友那里,也请安兄打声招呼。”
  
  田妙雯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她属意的继任家主人先,甚至没有做出过任何暗示。田家自永乐之后所面临的形势,使她习惯了暗中行事,不到一切尽在掌握,她不会公诸于众。
  
  但叶小天的行事作法却与她完全不同,他似乎根本不担心一旦遭遇强烈反弹和失败的后果,就这么大剌剌地昭告了天下,恨不得敲锣打鼓地告诉全天下所有人。田嘉鑫是他要力捧的人。
  
  “十四郎不是我选的,而是妙雯选的。”
  
  安大公子撇了撇嘴:“你们夫妻一体,有区别吗?”
  
  叶小天微笑道:“有,人由她选,我只是帮她站脚助威。”
  
  安南天看了叶小天一眼,没有说话。叶小天道:“田家虽名列四大土司之列,不过以往与各位公子府上的交往都嫌少了些。如果有暇,还请大公子能多携好友,往田家走动走动。”
  
  安南天道:“当然是同去的朋友越多越好,对田十四郎越礼敬越好卡喽?”
  
  叶小天笑道:“不错!这个忙对安兄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功。安兄不会推辞吧?”
  
  安南天能推辞么?他飞快地权衡了一下其中利弊,现还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但仍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道:“好吧。你既然开了口,我还能拒绝吗?”
  
  叶小天哈哈大笑,拍了拍安南天的大腿道:“大公子,小弟欠你一个人情。不过,你也不亏啊,来日田嘉鑫成为田氏之主。会忘了你安大公子今日攘助之恩么,你又何必做出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安南天苦笑,这正是他无法拒绝的原因。叶小天的人情,如今已是任何人都无法忽略的一份礼物,而且田嘉鑫一旦成为田氏之主,必有回报。锦上添花莫如雪中送炭,这个道理安大公子岂能不明白。
  
  但是,无论如何,这件事中获益最大的人始终都是叶小天,选定田嘉鑫为家主继任人选的是叶小天的妻子,找来这么多顶级衙内为他造势的是叶小天,田嘉鑫岂能不心存感激。
  
  叶小天获得的还不仅仅如此,要知道这一次叶小天调动了不少人,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能量巨大的衙内,每一个人背后有一股庞大的势力,他们能被叶小天调动,能让叶小天借势为田嘉鑫造势,他本人会因此形成多大的势?
  
  安南天能有这份呼风唤雨的能力,除了他本人的能力,更多的是由于整个安氏家族所掌握的人脉资源,拥有雄厚的底蕴,但叶小天呢?
  
  安南天不知道叶小天是否也想到了这其中因果,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叶小天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容任何人忽视的力量。而且,在他背后没有庞大的家族势力,没有雄厚的世家底蕴。
  
  唯一给过他帮助的是蛊神教,但是能把食古不化的蛊神教带出山,这是列代蛊教教主都未做成功的一件事,这就是他的本事。
  
  化封闭的教派力量为世俗力量,这期间的强大阻力既有内部的也有外部的,其力量极大,足以牵扯住教主裹足不前,但叶小天却能控制这力量,实际上他给予蛊教的,远远过了他之所得。
  
  杨应龙之所以想出偷天换日之计,也是因为卧牛岭势力的形成完全取决于叶小天一个人,所以他一旦能成功地取代叶小天,就能掌握这股势力,这一点在其他势力中无法复制的,但在卧牛岭就可以。
  
  只靠一人的能力与魅力,是很难形成一股势力的,更难成为一方豪门。但一股势力,一方豪门,在它形成的最初时代,却恰恰是由一个创造传奇极具个人英雄魅力的英雄来完成的。
  
  一人一世界,一人一豪门,这就是如今的叶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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